060永生之秘囹圄困局(二) - 天下为攻 - 青衫度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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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永生之秘囹圄困局(二)

早朝散去,百议殿重归空空如也,文公公识趣地带走殿内的侍从,又一次独留下皇帝与卓玉心有些君臣之话要叙。皇帝唤卓玉心登上九龙阶至近前,卓玉心则有自知之明地站在九龙阶下,心情并不开明道:“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皇帝继续保持病态,虚弱道:“朕知道要卓卿开罪这些朝中大臣,确是难为卓卿了,可卓卿四下看看,朕不用你,满朝文武中可是还有可用之人?今天白裕身死,朕心不悦,可国有国法,乱世治国,必用重典,虽有些残忍,但朕自认为没有错。”

“臣忠于朝廷,忠于陛下,陛下有令,臣定当竭力完成,不问对错,是臣子的本分。”

皇帝略显失望:“一连查办三位朝中大员,看来卓卿是怪罪朕了。”

“臣不敢。”卓玉心当即跪地请罪。

皇帝示意起身:“卓卿快起,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朕只是想说,朕不愿只做一个傀儡,这是朕的天下,朕要对得起各位先皇列帝,绝不做刀俎下的鱼肉,那朕就要收回朝权,有这些掌大权却不忠于朕的人在,朕又如何培植起肯忠于朕的文臣良将,眼下,朕还可用可信之人非卓卿莫属,还望卓卿体谅朕的一番苦心。”

卓玉心‘体谅’道:“微臣不才,恐要让陛下失望,今时西境不稳,吐谷浑跃跃欲试,北境之外,天狼人秣马厉兵,两地局势着实堪忧,而今潮州无主,臣心不安,归心似箭,既然此番来长安已知陛下心意,陛下亦知臣心,微臣便想待处理完武百盛与廖风泉的案子,便回潮州了。”

“卓卿.”皇帝面有不满,欲言又止,挥挥手无奈又可怜状道:“退下吧!”

待卓玉心走出百议殿,皇帝突然收起前一刻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紧攥的拳头在龙椅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怒气横生道:“居然连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等文公公进来侍奉时,皇帝对着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高公公又俨然是一副久病未愈的状态。

当孤零零,一个人走出皇宫,看见在午门外的一处略显佝偻的背影,卓玉心开始有一种担忧,担忧的是,她或许本就不该参与到皇帝与朝臣夺权的这场争斗中,一代魁王,声名显赫,并非是只手遮天,她所能掌控的不过是一个西境潮州罢了,而非整个朝廷。

丁莫名虽然反对潮州对大魏西境九城不听命于朝廷,形似国中之国的控制,但也只是嘴上讨伐,并没有在国策中施行,吏治整理,百姓民生上对西境有些许的不公,换句话说,丁莫名是真心为了朝廷好,尽管不是与卓玉心在同一立场,白裕是丁莫名的心腹,身死午门,卓玉心难辞其咎,撇开政见不谈,在这一点上,对丁莫名,是心中有愧的。

丁莫名两手背在身后,脊背弯弓,眯成一条迷离直线的两眼盯着地上尚未清理干净,已经凝结的一滩血迹,那是白裕的。

叹气并不能代表人的失望与失意,沉默才是,丁莫名就那样一动不动,无声地看着地上的血迹,直到走来两个小太监提着水桶前来清洗。

原本不想打扰这位老人的无声哀悼,卓玉心想要从丁莫名身边无声地走过,然而,应了心里最不愿接受的一种想法,丁莫名就是在这里等她的。

“魁王帅难道就想这样视而不见吗?”丁莫名不再沉默下去,声音充满斥责与质问。

惩治贪官污吏乃是分内之事,白裕所作所为按律当斩,本就该死,只是死得过于突然,过早了些,卓玉心感到心有愧意,这种愧意是对丁莫名的,不曾与他提前打过一声招呼,愧意不代表有错,卓玉心奉皇帝圣意办事,为国为民,何错之有?

可为什么心里是虚的?

脚步停下,两眼依旧目视前方,眼中无物,正色道:“丁老想要本王说什么?是要说白裕不该抓吗?还是要说本王不该听从陛下的圣意?”

地上的血迹被渐渐清洗干净,再也看不出原来光鲜亮丽的午门前在一刻钟前结束了一个为官多年的老臣的性命。

丁莫名主动朝卓玉心走过去,站在卓玉心的身侧,一长一短两道光影铺在身前,丁莫名苦口婆心道:“陛下不懂治国之道,难道魁王帅也不懂?陛下要的是权,可陛下知道权要如何用才能造福苍生吗?战乱未了,举国上下刚有些欣欣向荣的苗头,就要忙着争权了?是嫌朝廷的血还没流干吗?陛下年轻气盛,难免糊涂,魁王帅一把年纪,怎么也糊涂啊?”

卓玉心不明白丁莫名这一番话中的意思,但知道话中深意乃是责怪卓玉心做了不加思考的错事,做便做了,可错了吗?是要卓玉心认错?一代魁王,何曾与人低头认错过?

“听丁老话中之意,莫非是觉得白裕一事,乃是本王只是为了顺应陛下圣意,有意陷害?”

丁莫名摇头,转头看了看午门前的皇宫禁军守卫与进进出出的公公,宫女,抬手做请,示意卓玉心向前边走边说。

卓玉心体谅丁莫名一把年纪,放慢了些脚步,听丁莫名好不一番苦心孤诣的‘劝告’:“老夫半生为官,从县衙执杖小吏走到今天的天子垂怜,这一路,阿谀奉承的人总说老夫是一心为朝廷分忧,一心为百姓解难,功德无量,才会得朝廷青睐,一路攀升,可究竟如何,老夫心里最清楚,正始年间,若不是老夫变卖了十几年为官攒下的家产,又怎么能买通当时的驸马都尉,孤注一掷,才在朝廷里有了一点人脉,得了个道河刺史的官职,朝中官员,尽是门阀世家之后,老夫祖上最光耀时不过是做过几天郡府客儒,家道鄙陋,有何能耐涉足朝廷?还不是从那之后,财运亨通,有钱铺路,才得以平步青云,朝廷如此,西境也是如此,或许魁王帅太过于关注军国大事,对官员吏治不甚了解,总之,一句话,这世上,一尘不染的事,完美无缺的人,都是没有的!”

丁莫名说这番话还是客气,卓玉心也不想始终以气势压人,平和道:“丁老是要说白裕罪不至死,还是他虽有过,却是过不及功呢?”

“老夫一心整顿吏治,可王朝疆域过于辽阔,老夫上了年纪,难免力不从心,若事事亲力亲为,恐早已心枯血竭,劳苦寿终,身边总得有几个帮衬着我的人,白裕一把年纪,同样不是门阀世家出身,老夫的崎岖官路,他也走过一遍,皇城吏治与地方吏治截然不同,在皇城靠的是权,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靠的是利,底下的小官小吏得利于你,才能给你办实事,若要强权压人,他们只会做做表面文章,糊弄你啊。

朝廷有人进言,陛下未加考察就信以为真,总想着能有一个百姓安居敬上,百官清廉务实的理想至极的朝廷,可水至清则无鱼啊!宇文丞相掌权,打压门阀世家垄断官路的局面,开创贫寒学子入仕为官的盛举,果真能上行下效?急功近利是吏治的大忌,前来考取功名的贫寒学子的确不少,真才实学,品行端正也有多人,可真正适于朝中为官的能有几人?在朝廷为官,辅君治国靠的不光是一腔热血,还有人脉,若是这个朝廷没有了那些门阀世家,豪强贵族的支持,还能有几天安宁的日子?靠他们这些只有一肚子真知识学的人能叫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乖乖听从而不举兵造反?痴人说梦,若是想用这些人为朝廷换一遍心血,不出半年,王朝必乱。

可惜啊,陛下不懂得这个道理啊!

白裕篡改纳贤院榜单,收钱卖官,任用亲眷,这些事老夫向来一清二楚,他也不曾与我隐瞒过,老夫也曾恼怒于他,可时间长了,把他做的事看明白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收受的钱财是本该交作国税的豪强的金银,他任用的亲眷虽然平庸,但不是无能之辈,甚至是他与下面官员联系的一把好手,要想底下的官员不去鱼肉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喂饱,白裕用他得来的不干净的钱通过他几个亲眷的手递到了下面官员的手里,所以底层的吏治目前还是一片祥和,白裕也曾说过,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可以他的能力,也就只能是做到今天这一步了,至少,他是真真正正地为这个朝廷做了实事,白裕没了,底下的人没了主子,又该管不住了,刚过上几天舒服日子的老百姓该遭殃了,魁王帅,你说,白裕他该不该死。”

这一次,由不得卓玉心不哑然,她似乎真的做了一件错事。

没有谁能保证好官就一定要做对的事,但做的一定是好的事,这个朝廷里,最缺的就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而就在这一天,在卓玉心的手上,死了一个好官。

“他为什么要寻死,只要京兆府与廷尉府的审判不下来,有丁老在,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丁莫名叹气一声道:“回旋的余地?在这个朝廷里,争权之斗从未停止,吏部尚书一职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吗?一旦被扒了那身官服,剩下的就是被扒层皮了,死灰复燃的道理的谁都懂,口蜜腹剑之人比比皆是,一旦失势,那些人不把他弄死是决不罢休的,京兆府府尹升明是白裕的死对头,当年升明凭王侯之后的身份任职京兆府府尹,白裕联合朝臣险些将他弹劾下去,最后还是丞相出面,保住了忠于他的府尹,这个仇,不是说化解就能解的,今日,老夫为何要力举自己督办此案啊,若是我不出面,白裕进了京兆府的水牢,恐怕连三司审理的那一天都等不到,就得莫名其妙地死了,最后,恐怕还会出来些无端的供述,被安上些无端的罪名,连累家人,与其如此,他只能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尽身亡,将一切罪行归于他自己,也止于他身死的那一刻,不会有屈打成招,不会有剁指画押,不给升明迫害他家人的机会,他只能选择死了,只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午门前的道路就快走到了尽头,从不曾与不亲近的人承认过一个错字的卓玉心低声认错了一句:“对不起,丁老,玉心鲁莽了。”

再向前走便是抬着轿子等候丁莫名的几名轿夫与侍卫,丁莫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与卓玉心客气道:“魁王帅言重了,老夫今天与魁王帅说这番话确有责怪之意,但魁王帅亦是无心之举,老夫只是出自本意地想劝魁王帅一句话。”

“丁老请说。”

“魁王帅的西境潮州对魁王帅而言远比现在鱼龙混杂的朝廷重要,你帮不了陛下,我也帮不了,留在长安的时间越长,恐怕陛下的心越浮躁,乱子出的就越多,老夫直言勿怪,魁王帅还是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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