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南鸳北鸯狐影七煞(二) - 天下为攻 - 青衫度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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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南鸳北鸯狐影七煞(二)

远方的天边轰隆轰隆着几阵雷声,没能将夏秋之交的最后几场暴雨推进到武泰城的上空,倒是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武泰城方圆百里的大地上淋漓挥洒了个遍。瓮鸣山下,起了一座崭新的墓碑,经小雨淋透,反倒是看不出有几成新了,沐初夏无力着低垂着脑袋跪在墓碑前,膝盖浸入水中,头顶的油纸伞遮挡住些许雨滴没能润湿了这张月貌花容,却是叫泪水流了满面。

上百璞城剑卫身披白袍,盔戴白羽,笔直地站在从山谷中刮出的风与天空中倾泻下的雨中,白袍与盔甲紧紧贴在一起,雨水从脸颊两侧成柱流下,没人看得到他们是不是也泪流满面。

“你们回去吧。”跪在墓碑前足有两个时辰的沐初夏说出了这两个时辰里的第一句话。

为她撑伞的年轻剑卫稍微动了一动已经酸麻的胳膊,依旧没有撤去遮挡在沐初夏头顶,却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的油纸伞。

没有任何中途的转折,沐初夏语气突变,怒气横生一声喊:“滚!”

年轻剑卫这才不敢再多逗留片刻,带所有剑卫迅速离开,将瓮鸣山下的一片寂寥全部留给沐初夏。

乌白死了,在死后的第三天才被人发现,同日,身为乌白唯一弟子的沐初夏在武痴人墓前见到了乌白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

与那只陪伴了他余生的白虎。

白虎被铸进铜水之中,成为了一只卧睡的铜像,侧头在乌白的墓碑旁,再用无尽的余生陪伴着它的主人。

它还能陪伴,墓碑前的女子呢?

没了师父,谁还能继续骄纵她的无法无天,谁还能与她打着缺了半口虫牙的哈哈,谁又能让她陪伴,挂念呢?

四下里无人,仰面朝天一声哀怨:“师父啊!你撇下沐沐不管了.”

雨水打湿了长发,贴在脸颊,手指触摸在冰凉的墓碑上,触摸在墓碑上的‘乌白’两个字上,眼中杀气纵横:“师父,若您在天有灵,就托一个梦给沐沐,告诉沐沐,是谁,是谁下的毒手,害的您,沐沐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您报仇。”

轰隆隆!

天空的闷雷更响了,好似是乌白在天显灵,但是这样的显灵,沐初夏什么都看不出来,拔剑怒指苍天,宣泄心中愤懑:“老天爷,你无情啊!”

武泰城上空的隆隆雷声与阴暗无边在天空的日光越发的向北变换中,随人世冷暖一般变得‘世态炎凉’,适可而止。

昆仑山下的冰川还在融化,汇成条条河流向东滚滚而去,昆仑山巅一往如常,境元殿中几个眉发如雪的境侍在修着不知是何等境界的胡思乱想,偷懒睡了一觉醒来的蔺旖旎拍了拍打着哈欠的嘴巴,不理几日没有打理过的妆容,散乱着长发,被雪域山巅的冷风吹在身上打了一个寒颤,走到一个不知姓名的老境侍面前,看这位长白眉毛已经遮挡了双眼,白胡子已经盘在了腰间的老头儿,笔直站立,纹丝不动,一只手中拿了一本铁卷,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宛若书堂里的教书先生正在教孺子们何为不可雕也。

蔺旖旎手上在老境侍的眼前晃了晃,老境侍微闭的双眼没有睁开,没有举动,蔺旖旎围着这个老头儿转了一个圈儿,在他身后将老境侍盘在腰际的长白头发打了一个结,结出了一个花的模样,恶作剧之后是蹦蹦跳跳地吹着口哨朝着断崖方向去了,蔺旖旎刚离开四五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老境侍微微嘴角上扬一笑,从鼻孔呼出的一股气流顺着长白胡子流窜到了背后打结的地方,身后打成花结的胡子立刻便散开了,这样的调皮捣蛋,他,他们,早已习惯了。

这一阵子没有再听到过苏醒后的槃犀的吼叫了,好些小道士,老道士仍不知道怎么回事,羽一阁老从半天空身形飘飘而来,道破天机自言自语道:“前一天夜里他好像梦到槃犀了,在槃犀的背上,坐着一个背剑的放牛女娃,昆仑山巅的巨兽被一个放牛的女娃降服了,嗯,好得紧,好得紧。”

长安城里这两日暂归平静,暗潮涌动下也掀起些许波浪,身为陛下亲封的东瓴王,没有一点王侯的架子,搬来一张竹椅坐在院中,粗制茶壶里还有半壶快没有了茶叶味道的茶水,手里提了一支树杈在地上勾勾画画,看似毫无章法,但看到最后映出一个依稀的轮廓后,好似是看出了什么,最外的一层轮廓是长安的外城,里面的一处小手笔是皇宫,以皇宫为中心,更小凌乱处该是丞相府,誉亲王府,太傅府,还有西贤王府,更有一处暂时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南嵘轩倒似乎是更关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手上再次起起落落,从这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连出几根弯弯曲曲的线条,居然能够连通到皇宫,丞相府,誉亲王府,西贤王府,还有护国寺,南嵘轩笑了,微微一笑,笑得奸诈,笑得坦然。

翻看手里的十几张房契,都是朝廷里声名显赫的人送来的,誉亲王为他选的一处宅院与丞相府‘曲径相通’,其中深意,大概是要看看丞相如何拉拢这位新晋王爷,对当年南嵘轩一家遭遇知之不少的誉亲王多半是断定了南嵘轩不会被有弑母之嫌的宇文泰拉拢,此时叫南嵘轩这个人离他远些,那他的心多半就离得近了些了。

再看看,箫如林派人来推荐的两处宅子的所在地段倒是清净,避开了繁华路段,也避开了一众高官的府宅,大概是有暂时孤立南嵘轩的意思,看来在别人防着宇文泰拉拢南嵘轩的时候,宇文泰倒是不急着先让南嵘轩与他走的太近了。

薛洪真与薛洪毅这两位舅舅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选的宅子倒是不错,可离护国寺未免也太近了些,最近的一处,竟然只与护国寺隔了百步远,南嵘轩不得不苦笑了一声。

最让他中意的一处宅院,是最不让他中意的人选出来的,正是那一处看起来与谁都不挨着,看起来最是普通,却足可暗地里四通八达的宅院,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暗含着无与伦比的大用处,南嵘轩不禁要想,就凭南嵘峥急功近利的脑子能看到这处宅院的巨大价值?还是只是随便选了一处,在皇帝面前装装样子?

若是他胡乱选的还好,若是南嵘峥也恰恰和南嵘轩想到了一起,那么南嵘轩如果选了这处宅院,可就算是铤而走险了。

雪儿姑娘端了一碗补药过来,心疼着她的嵘轩哥哥,南嵘轩顺手将半壶茶水倒在地上,地上的勾画轮廓霎时在茶水的四下喷溅里消失顿无,雪儿姑娘聪明伶俐,有些事,即使南嵘轩不说,她也能猜得到,不过有些事她知道便知道了,有些事还是不叫她知道的好,未雨绸缪下,也不敢断定此番回到长安的大事能否一蹴而就,只盼别是深陷危机牵连了雪儿,这些运筹帷幄于心中的大事,就别是叫她知道了。

南嵘轩喝着苦口良药,雪儿就站在一旁翻看着一张接一张的地契,南嵘轩微笑问道:“看上哪处院子了?”

雪儿揉揉鼻子摇摇脑袋:“我不知道,我连长安城里的路还没认全呢。”

正在此时,一个平日里满城乞讨的乞丐佝偻着弯成一座山包的脊背进到院中,蹑手蹑脚地四下看着这个前不久还在闹鬼的废宅子,对眼前这一对儿不怕鬼又住在闹鬼宅子里的少男少女恭敬地很。

看面相有些奸诈,并非善类的乞丐笑嘻嘻与南嵘轩说道:“爷,您让我盯着仙剑山庄,有动静儿了,刚才,护国寺的一对豹廷卫过去把仙剑山庄给围了,好像要打起来,我就回来给您报信儿了。”

南嵘轩冷哼一声:“你是怕打起来刀剑不长眼要了你这条蝼蚁命吧。”

这乞丐偷瞄了雪儿姑娘一眼,呵呵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也好,怕死是对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去吧,我要知道这几天西贤王母子的动向。”

说着,南嵘轩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扔到乞丐的手里。

得了银子的乞丐赶紧揣起来,信誓旦旦道:“老爷放心,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雪儿姑娘喃喃一句:“臭死了,嵘轩哥,这样的人可靠吗?”

“不可靠。”

“那你怎么还用这种人?”

“我用的是他们的眼睛,在长安城里,还有谁的眼睛比他们更适合做眼线呢?”

“那”

南嵘轩一把拉过雪儿姑娘的小手:“那什么啊,走,带你看宅子去,长安城里这么多空宅子,喜欢哪一处,尽管说。”

“可是皇上赏的银子还没有送到啊。”

“银子,哈哈,国库里有多少银子,你觉得皇上能知道吗,底下的库司,士卿可没有一个是皇上的人啊,国库里的银子早就充了军饷了,就算还有余剩,也是用来救济那些从东魏逃难过来的灾民的,皇上的一句封赏,于下面的人来说不过是空话罢了。”

雪儿姑娘娇小的身躯与身材挺拔的南嵘轩挨在一起,心中窃喜,故意往南嵘轩的怀里钻了钻:“没有钱,那我们拿什么买宅子啊?”

南嵘轩笑了笑:“哈哈,谁说买宅子就一定得自己花钱啊。”

东瓴王遭人行刺,众口不一下,仙剑山庄的寒衣颇有嫌疑,有薛洪真在皇帝耳边吹上几口耳边风,使得本就对仙剑山庄效力宇文丞相早有不满的皇帝决心震慑一下这股江湖势力,尤其是在宇文丞相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

仙剑山庄,高墙围立,薛洪真带领上百护国寺豹廷卫气势汹汹地赶来,嗅到危险气息的仙剑山庄虽不见当家做主的人出来,可一众身穿黑白相间长袍,头戴武冠,后坠两剑带的山庄弟子纷纷涌出。

“仙剑山庄圣地,外人不得无故闯入。”

为首的小剑客面目清秀,文质彬彬,与出口霸气豪言全然不符。

薛洪真亮出护国寺令牌:“护国寺奉陛下之命办案,前些日东瓴王回长安途中遭人行刺,怀疑是仙剑山庄之人所为,今日护国寺要进庄查案,胆敢阻拦者,视与贼人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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