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觉得天崩地裂的少年们,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惊恐慌乱中回过神来。这时候,船也到达了沫阳。陈彦周在船上休养了两三天,身体已大致复苏。下了船,他让沈溶他们住进东门附近的一座破庙,自己去找钱萧和钱肃。
他没有想到,身处沫阳的钱氏姐弟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看来齐定邦说的不假,这事情真是保密处理的。
钱萧听到这噩耗,首先是不肯相信。她说应该回蘩县看看,但陈彦周说:“如果此事是真,那宣德司现在肯定在紧盯蘩县,我们一回去,就会被他们发现。我觉得,应该先在沫阳打探消息。”
钱萧激动地问:“如果真是密案,你怎么打探?”
“我自有办法。”陈彦周冷冷地说。
他的语气是那样肯定,那样强势,一瞬间,少年们只觉不能不听他的安排。
钱萧也只好点点头。她情绪稍缓,又问:“林方之呢?他没有回来?”
“不要再提他了。”陈彦周说,“他怕受到牵连,所以躲在了京城。”
他把他和林方之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钱萧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他不会这样的……”她嗫嚅道。
“我骗你作甚?我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陈彦周愤然,“先别管他了。你们是想明哲保身,还是跟我一起行动?”
钱萧回过神来,轻声说:“跟你。”
袁墨斋试图拦住他们,但一个老人家哪挡得住三个气血方刚的少年。陈彦周带钱氏姐弟来到城外的据点,六人聚在了一起。
他们先去了沫阳府狱。
那里果然被烧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有许多官兵把守在外,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来往的行人。孩子们装成郊游的同伴,打打闹闹地经过,并没有引起怀疑。陈彦周暗暗记下了那执勤长官的脸。
他让朋友们回据点呆着,自己去铁匠铺买了把杀猪杀牛的短刀——长刀长剑是禁止私造的,他也不敢去打听,怕引起宣德司的注意。
晚上,他带着这把简陋的刀,再次来到府狱。那执勤长官换岗了,陈彦周尾随着他,来到了沫阳城的花街翠柳巷。
夜深了,翠柳巷依然喧闹非凡。一队队青楼女子倚门卖笑,莺声燕语,香气扑鼻。陈彦周紧跟着那官军长官,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那人心情轻松,哼着小调,不时跟街边酥胸半露的艳丽女子打情骂俏。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面目阴沉的少年。陈彦周跟着他转过了几条小巷,他都没有停留。最后他来到了一户门前挂着青色帘子的院子,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陈彦周躲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出来。
路过的男人们不时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过了一会,一个醉汉涎着脸凑了过来:“哟,新来的么?”
那人伸出汗津津的胖手,抚上了他的脸庞。陈彦周毛骨悚然,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还装嫩。”醉汉笑道,“你是陶家的吗?哥哥怎么没见过你?”
陈彦周明白了。这里是男妓聚集的巷子。他听沈溶说过,现在天下流行男色,许多人玩腻了妓女,便去玩秀色可餐的少年。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他一阵恼怒,差点向那人动手。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只是避让开来,低下了头。
不料他这样回避,那醉汉的兴趣更大了,竟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多少钱?开个价?”
陈彦周狠狠甩开了他,转身走进对面一条僻静的小巷。身后传来男人们下流的笑声。
他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继续等待他的猎物。冷静,无喜无怒。杨先生的教诲在心底响起,又带来一阵隐隐的悲痛。他握住了袖子里藏着的那把短刀,金属的冰凉触感竟有镇定的效果,他终于把愤怒和悲伤都压制了下来。
等了许久,他远远看到那长官从青帘子后出来了,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吹着口哨。
陈彦周知道他们不能在外留宿,算准了他夜里一定会出来,所以才等在这里。
那人走进了陈彦周藏身的小巷。这里没有娼家,路旁堆着杂物垃圾,处于那暧昧的灯光所照之外。陈彦周独自站在墙边,那男人吹着口哨经过他,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站住脚步,上下打量起他来。
陈彦周已经明白那目光意味着什么,他忍住厌恶,没有闪避,朝那人微微一笑。
“哎呀。”男人露出惊奇的神色,“小官人,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陈彦周说。
“是不是在等大哥我啊?”那人猥琐地笑起来,“过来,给我瞧瞧。”
陈彦周上前一步。那人摸了摸他束着的头发,又摸着他的脸,啧啧称赞:“真是漂亮……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的货色了。早知道就不去陶家了,真是的,浪费钱。”
他口里说着,手不安分地向少年的脖颈滑去。陈彦周拉住他的胳膊,说:“哥,你别急,跟我来。”
那人喜不自胜,跟他拐过几个弯,来到一棵大柳树下。这里一片幽暗,秋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男人迫不及待地把少年按在树干上,伸手就要扯开他的衣服。
陈彦周从袖子里抽出短刀,抵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一惊,伸手要拔腰间的佩刀。但陈彦周已扭过他的手腕,将他死死制住,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再动,我就杀了你。”
那人不敢再动,悚然道:“你要干什么?”
“沫阳府狱,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去驻守,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彦周说:“我听说,海贼来纵火,其实是为了劫狱,救一个姓何的人。这事你知道吧?”
那人沉默了,似在思索答案。陈彦周将刀刃压下一点,淡淡的鲜血味道在风中弥漫开来。
“不要啊!”那人吓得发抖,“说,我说。我也只是个百户,知道的确实不多……啊别动手,我全说!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姓何的被海贼救走了……”
陈彦周的心里顿时腾起希望,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海贼来劫狱,可是来迟了些。宣德司已经审完了姓何的,对他下了死手。那海贼头子大概是怒了,杀了好多人,放火把府狱烧得干干净净……”
陈彦周的心又凉了,但他还剩最后一丝希望。
“那姓何的,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