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名单上只剩最后一人，凫塘卫把总萧慎。就是他，指挥官兵围攻了沫阳府狱，后来又在沫江口炮击了“海贼”船只。他也不仅仅是奉命行事而已，此人平日就贪赃腐败，横行乡里。他老婆的娘家侵占了许多民田，有农民前去告状，他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派人去把他们打成重伤。宣德司的人一来沫阳，他就拼命巴结，摇尾谄媚，无所不用其极。
要杀这个恶人并不容易。他是官军长官，算是沫阳当地的一号大人物，身边总是有很多亲兵护卫，平时也待在卫所里，很少出来。不过，陈彦周早就摸清了他的弱点。
这萧慎极其惧内，但他竟养着一个外室。为避免老婆发现，他在山下的树林里建了一个小院，让那女人住在其中。每次要去与她幽会，总是独自骑马去，就像做贼一般。
少年们躲在他进山的必经之路，设下了绊马索。
他们本来可以用弓箭偷袭，但大家商议，觉得还是要生擒他，让他死个明白，知道是谁取了他的性命。
“总算是最后一个了。”钱萧有些激动，“干完这票，咱们就可以回蘩县过年了吧？”
“是啊。”张鹤年附和道，“本来还担心官府通缉我们。没想到果然像阿夏说的那样，宣德司的人死了，官府连消息都不敢放出来，只说发生了火灾。阿夏，你真聪明啊！”
“还是要小心。”林豫兮说，“萧慎做到把总，一定也是武艺高强的人。而且搞不好他今天会带亲兵跟随。”
“跟再多人也不怕。”郑瑞藻说，“我们连宣德司那么多高手都杀尽了，还怕他？”
“你怎么还在这？”林豫兮看向他，“不是让你和沈溶去把风吗？”
“老大，放心，我们都巡视过了。这附近就他姘头一户人家，有几个丫头仆人而已。现在忙着在家烧饭呢，没人出来。”
“还是去盯着。”林豫兮说，“快去呀。”
郑瑞藻只得去了。他们又等了一会，只见暮色四合，翔鸟归林，依然没有人从这条林间小道经过。林豫兮正怀疑萧慎今天不会来情妇家中吃晚饭了，准备叫朋友们收工，却听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一个相貌威武的男人骑在马背上，沿小径而行。他方正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似在想着什么开心事。
钱萧叹道：“去见姘头就高兴成这样，他老婆那么凶悍都管不住他偷腥，当真是荒淫无耻。”
“我们走。”林豫兮带着朋友们躲进林中，拉紧了绊马索。
萧慎纵马进入林中，眼见离绊马索越来越近，却忽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他警觉地四下张望。喝道：“还不快出来！”
林豫兮大惊：他怎么发现了他们？难道是因为他久经沙场，已经对杀气有了敏锐的直觉？
正在疑惑，又听萧慎喊道：“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林豫兮咬咬牙，从树后一跃而出。其他人也随她一起走了出来。
男人像是吓了一跳。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到她手上的“居渊”之上。他沉默片刻，说：“来杀我的？”
“是。”林豫兮点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不想知道。”萧慎说，“动手吧。”
林豫兮大奇。这是第一个对他们的来历毫无好奇心的人。正常人不是都会主动问上一句“你们是谁”么？
她只能自报来历：“你还记得九月初一在沫阳府狱……”
“我不记得！”萧慎大喝，“老子杀的人多了去了，仇家遍布天下。管你们是谁，动手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说着，纵马向她奔来。他拿的是草原上的马贼常用的弯刀，厚重锋利，能将战马斩成两截。林豫兮不敢迎战，急忙避开。萧慎呵呵一笑，调转马头，向林外冲去。
眼看他就要逃走，林豫兮急中生智，叫道：“你不管你的相好了么？”
男人果然勒住了马，回头盯着她：“你们把她怎么了？”
“还没怎么。”林豫兮说，“但要是你跑了，我们就只能找她玩玩了。”
萧慎怒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只是跟我有仇，别牵连她。”
“那你就快回来吧。”林豫兮说。
他果然回来了。骏马飞驰，他再度在马背上挥舞着弯刀向她进攻。林豫兮向陈彦周使个眼色，自己退后一步，让他从一旁拔刀而出——
陈彦周斩断了马的后腿。骏马长嘶一声，跌倒在地。但那萧慎早有准备，先已从马背上跃下，大刀直劈陈彦周的背脊。
这一招极其凌厉。原来，他刚才进攻林豫兮，只是虚招。而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陈彦周。陈彦周万没想到他能够如此迅速地调转进攻方向，措手不及，贴着地翻滚一圈才避开呼啸而来的厚刃，但自己的刀早已脱手。
萧慎没有停顿，再度向他劈砍而来。少年们被他雄浑的刀法惊呆了——他们终于醒悟，这不是喝了酒，脱了裤子的宣德司禽兽，而是大辰朝真正的军人。他上过北方的战场，出生入死，阅历丰富。他们犯下了轻敌的错误。
林豫兮没有迟疑，跳过那还在挣扎的马，从背后向他进攻。男人放过了陈彦周，转身接招。他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两刀相格，林豫兮被震得退后几步，险些跌倒。
“胆子不小，竟敢接我的刀。”萧慎冷笑，“要不是你拿着内府所造的凤羽刀，你已经死了。”
林豫兮看向“居渊”，刀刃上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她心下一寒，知道萧慎所言不假。
但她没有害怕。萧慎再强，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她相信杨先生的刀法，不会比不过他！
她再度挥刀向前，速度达到了最快，几乎看不清出刀的角度。陈彦周也捡起了地上的刀，与她前后配合。他们的斗志激励了其他人，他们一拥而上，以练习过无数遍的阵法包围了这骁勇的强敌。
林豫兮的刀刺入了男人的右臂。与此同时，陈彦周也在他的左腿上划了一刀。可萧慎就像一头健壮的公牛，群狼的撕咬反倒激发了他的凶性。他长啸一声，山林震动。然后猛地向前冲去，用身体的力量撞开了一条出口！
“钱肃！拦住他！”林豫兮大叫。
钱肃举刀向前。但萧慎伸出簸箕一般的大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把他掷了出去。少年的脊背撞在树上，吐出一口鲜血。萧慎再次大喝，弯刀朝他头顶劈落——
一支箭射入了他的肩膀。男人回过头，狠狠拔出箭簇，将箭折成两段。他再度举刀，但右手已使不上力，刀重重落在地上。
陈彦周已跑到他面前，拼尽全力刺击他的咽喉。没想到，萧慎竟用左手捡起了弯刀，挡住了他的进攻。
他竟会双手用刀！他们曾见杨先生这样玩过，但他们没一个人能够学会。陈彦周大惊，退后一步，本能地护住了身后的林豫兮。
“他左手没有右手灵活。”林豫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声音总是有令人镇定的力量。陈彦周反应过来，和她一起从右侧发动了攻击。这一次他们成功了，两把刀同时命中，一把刺入敌人的右胁，一把刺入腹部。血流如注，强壮的萧慎也再也抵挡不住这样的重伤，身体一晃，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