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 海怪 - 汤问棘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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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117章沫阳府城。虽然贼船逼近,气氛紧张,但该享乐的人还是要享乐的。时值正午,城中有名的酒楼“海错阁”依然人满为患,一个身穿锦袍、戴着玉扳指的矮胖男人喝得微醺,正在桌上高谈阔论,桌上一群人陪笑着,听他吹牛。

“……将军跟我说,江口又停了三艘大船,比方豹的还要大。那是海怪林顺卿的。”

“林顺卿?”有人惊叫起来,“在苹县放火的那个贼?”

胖子点点头,神色严峻:“正是她。他娘的,你们知道吗,将军说,苹县那场火不是一般的放火,是妖火!”

众人兴致大增:“什么妖火?”

“嘿,可怪异了!那火是从水里燃起来的,就一瞬间,整条江都烧成开水了!烧死好多人,蘩江三天三夜都还是红色……”

林方之一边听着旁边一桌人的胡说八道,一边自斟自饮。本来有很多沫阳官场的人要请他吃饭,但他都谢绝了,他心中很烦乱,只想一个人到城里走走。

三日前,他接到了消息,说海贼突然出现在苹县附近,且不知何故发生了一场内斗,战况相当惨烈。他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被陈彦周耍了,沫阳附近那些船是声东击西之计,他和沫阳官吏白白紧张了几日。幸好他早早提醒曾国恩,各县都加强了戒备,总算没造成太大损失。但被陈彦周戏弄的耻辱感还是从心底升起——从小,在打架方面他就比不过陈彦周。只有阿夏能做这小子的对手。

起初,他还不知苹县那边是谁打败了谁,又过了一天,才传来确切消息,说放火的是人称“海怪”的贼首林顺卿,现已乘船向沫阳方向驶来。沫阳知府如惊弓之鸟,在原有的戒严上又加强了戒严。

他知道阿夏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但立即又紧张起来。陈彦周依然生死未卜,万一他真有不测……唉,他现在正是为这件事忧虑重重。

正想着,邻桌那土财主胖子的嗓门忽然又提了起来,夸张的语调盖过了店里的喧哗,钻进他的耳中。“……那妖女会使妖术。据说现在曾大人已从仙山请来大师作法。这位大师可厉害了,能够呼风唤雨,宫里的娘娘都去他那烧香求子……”

林方之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实在受够了这些愚蠢的议论,准备结账走人。

“也有人说,那林顺卿虽大逆不道,但在苹县倒是秋毫无犯。”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说。

胖子一愣:“啥叫秋毫无犯?”

那人有些尴尬,解释道:“就是不抢百姓的东西。我是听黄家村来的亲戚说的,她撤退以后村里连鸡都没有少一只。唯有附近白马村烧了几幢房子,损失挺大。但她还派人送了些银子来赔偿村民。”

“哦,那还算有点良心。”胖子点头,“但我就奇怪了,她一个妇人家,怎能掀起这么大风浪?”

“呵呵,”他身旁一个老者笑道,“大概也是使的妖术吧!老夫听说这个女人最是淫邪,修炼媚道,人尽可夫。就是凭着勾引男人,才走到这步……”

一群男人顿时眼冒精光,污言秽语此起彼伏。林方之不自觉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手腕蓄力,眼睛瞄准了邻桌那些眉飞色舞的丑陋脸庞。

老者浑然不觉,犹在喋喋不休:“你们不晓得吧,她本是那姓杨的贼首掳来的婊子,她跟那姓杨的……”

林方之忍无可忍,手中的酒杯掷了出去。

老头惨叫一声,捂着头翻倒在地。林方之心中一惊,心想自己怎么这么不冷静,身为朝廷命官,竟在酒肆中殴打老人。正迟疑间,却听那桌人一齐尖叫,起身要逃。只见旁边有几个小流氓气势汹汹地掀翻了桌子,把他们撂倒在地,拳打脚踢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食客们竞相奔逃。透过幢幢人影,林方之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男人,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欣赏着地上翻滚惨叫的人。

“钱……钱肃!”他惊呼。

他已经八年没见钱肃了。印象里,他还是一个跟在阿夏身后的淘气小厮,可眼前这个很有几分大哥气质的男人,不是钱肃又是谁?钱肃也看见了他,愣了一下,绕开那群打手,向他走了过来。

“方之?”他试探着叫道。

林方之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阿乱,好久不见了!”

“是啊!”钱肃的眼中瞬间泛起了泪光,他定了定神,向身后那群还在打人的流氓叫道,“可以了。让他们滚!”

两人相视一笑,如在梦寐之中。他们走出海错阁,另寻了一处酒肆,坐下聊了起来。原来钱肃拿着林豫兮给他们姐弟的钱,在沫阳买了房子,办起“商报”,这两年搞得风生水起,挣了不少钱。他本就是会混的人,打点了官府,手下跟几个帮闲光棍,渐渐也算得上是沫阳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刚才在此吃饭,恰巧听见有人出言不逊,岂能忍得,和林方之几乎同时出了手。

“哈哈,林大人,你居然亲自动手打人,这可以上我们家报纸啊!”这家伙说话还是和以前一个调子。

林方之无奈地笑了:“什么大人?你也像你姐一样嘲笑我么?”

钱肃的脸色暗了一暗,不提自家姐姐,而是问道:“老大怎么来淳州了?她跟谁打了一架?”

林方之收起笑容,把阿夏信中所写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钱肃听了,怅然若失,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陈彦周怎么想的,竟然要来劫掠家乡?”

“这我就不清楚了。”林方之说,“我打算去见阿夏。”

“啊?去哪?”

“她的船还停在江口外。我自己划条船去见她一面吧。”

“你一个人去?”钱肃有些吃惊,“可现在戒严,除了官军,任何人不得进出码头……”

“我奉皇长孙之命调查海事。去侦察一下敌情,谁敢拦我?”

钱肃一怔,笑得暧昧起来:“有权真好。”

林方之明白他的暗讽,咽下喉头的苦涩,没有辩解。他原想劝劝钱肃,叫他们姐弟写写市场行情就好,别写那些艳情小说和议论朝政的文章。虽然他们可能在沫阳找了靠山,但上面真追查下来,区区沫阳府的地方官吏又算老几?但他知道说了也没用,所以这话终究没说出口,只是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带给阿夏吗?”

“我能说什么?”钱肃苦笑,“你也听到了,那些混蛋怎么说她?她为保护他们,与最爱的人决裂,而他们的猪脑子里只能想到那些愚蠢肮脏的东西,别的一概不懂。我只为她不值,你说,还能怎么安慰她?”

林方之无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夏,但他就是想见见她,抱抱她。

“阿栩哥,你就跟老大说,有用得着我钱玄清的地方,尽管说。”钱肃又说,“只可惜,我大概还帮不上她什么忙。”

林方之点点头,与他辞别,约定以后在京、沫两地多聚。然后独自走向了码头。

他划了一条小船,顺江而下,来到了沫江入海口。小时候,杨先生教过他们如何驾驭小渔船,他虽早已生疏,但还是能勉强操作。今日风浪较大,他一路上跌跌撞撞,船几次差点撞上暗礁,让他心惊肉跳。

很快,他就远远眺望到了三艘巨大的船。

它们是前两天陆续到来的,锚地距方豹的船队有十里之遥。它们不是典型的梁国船,而带有几分异域色彩,但船艏依然像梁国船那样画着龙目,看上去蠢蠢的,又有点可爱,如一只庞大而温柔的巨兽。桅杆上飘着五彩缤纷的蜈蚣旗,一面狮子旗,还有一面不知道画着什么东西的古怪旗子。

船舷上有人向他挥旗。他看着下层船舱上黑漆漆的铳眼,知道那里一定已经有枪瞄准了自己。

他停住船,原地不动,顺着波涛上下起伏,仰视着那座巨大的造物。不一会,巨船上放下了小舢板,有人划着小舢板过来,向他喊话:“来者何人?”

林方之喊道:“我叫林阿栩,是你们老大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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