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黎国,定夷洲。
林豫兮正和田承遇等梁国富商觥筹交错,听他们的感恩戴德、奉承之辞,却感到耳根忽然发起了烫。
“奇怪,难道有人在想我?”她想着,随即嘲笑自己的幼稚,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她又喝了个半醉,然后坐上田家的马车,来到了田家依山而建的海边别业。下了车,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忽然被人扶住了。
“哎呀,怎么喝成这样子?”何青青好听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好姐姐!”林豫兮搂住她的脖子,“终于又见到你了。”
“注意一点,你的手下还在后面看呢。”何青青笑道,“瞧你这样,哪像打败一个国家的人。”
“打败一个黎国,有、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后,还要和梁国、雪国打呢!”
“醉鬼,还嫌通缉你的国君不够多啊。”何青青拖着她,往大门里走,“浑身酒气,快去洗洗!”
到了屋里,喝了醒酒的茶,她才渐渐清醒了些。她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了何青青一下,见她毕竟也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美艳如故。只是,她的笑容似乎有些奇怪,但这会儿林豫兮脑子木木的,想不明白怪在哪里。
“我的干女儿们呢?”她问道。
“在乡下,跟爷爷奶奶在一块儿。”何青青说,“走吧,热水准备好了,去洗个澡。”
林豫兮被她牵着,走过回廊,来到浴室。蒸汽里飘着花香,何青青示意侍女们下去,手放上了她的衣襟。
“不要。你也出去。”林豫兮抓住了她的手。
“哎呀,跟姐姐还见外。你醉成这样,我怕你淹死在浴池里。”
“不要嘛。”林豫兮软绵绵地推她。
何大小姐拿出了气势,趁她手脚发麻,二话不说,脱了她的外衣。
“真的不要。”林豫兮紧紧裹住中衣,“我、我身上有伤,怕吓着你……”
何青青一怔,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自己来吧。”她请求道,“没事,不会淹死的。”
“给我看看。”何青青的语气冷了下来,掰开她软弱无力的手,褪下了她的衣服。
随即,林豫兮听见她在自己身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就说嘛,会吓着你的。”
“你……”她像是说不出话了,“疼吗?”
“废话,当然疼了。”林豫兮笑了,“皮都烧掉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何青青的语气中带上一丝恼怒,“笑什么?有什么好开心的?”
“就是开心!”林豫兮笑得更欢,“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痛快……”
“我看是陈公子把你害得不正常了。”何青青冷笑,“哼,男人果然都是害人的!”
那些事情,林豫兮已经写信告诉她了。此刻,听她忽然提起,长期压抑的情感差点要决堤而出。
但她忍住了,只是轻声说:“不关他的事。”
她已经习惯了不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哪怕在挚友面前,也一时无法打开这道心防。
何青青叹了口气,将浸透了热水的毛巾抚上了她的肩头。“好了,别到水里去了,我给你擦擦,给你上点药。”
“嗯,我带着药。”她说,“别告诉其他人了,免得他们担心,或者有什么想法。”
“我懂。”何青青一边轻轻擦洗她的肌肤,一边感叹,“你身边又没个女子,受伤了不方便吧?这伤在背后,你怎么涂到的啊。”
“自己反手涂呗。”她说,“实在不行,也让那老船医帮我。反正他那把年纪,被他看看也没什么。”
何青青手一滞:“顺卿,你真不考虑,再找个夫君?”
“能找谁啊。”她苦笑,“青青,我好像没法喜欢任何人了。”
“喜欢?喜欢真那么重要?”何青青语调阴沉下去,“我听说雪国的夫人们,都想养知情知趣的英俊后生,难道个个是真爱吗?”
林豫兮有些惊讶:“青青,你从哪听来这些话?这可不像梁国大小姐该说的啊。”
“在这蛮夷之地待久了,什么不知道。”何青青不再多说了,手又动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她背后的伤处。
她在热水和青青柔软的手掌之下,渐渐迷糊起来。那双轻柔的手帮她擦洗干净,又帮她涂上了药膏,最后帮她披上衣服,牵着她睡上了温暖的床。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在床上蒙头大睡,沉入了无梦的黑甜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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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她不可避免地发了几天低烧。不过对她来说也不算大问题,伤处的炎症很快就好了,开始愈合。
何青青和田承遇依然像以往一样盛情款待她,但她敏锐地发现了异常。他俩虽相敬如宾,但总有种做戏的感觉。而且,他们的孩子始终没有出现。每次她问起,两人总找出种种借口,或说城里还乱,怕吓到她们;或说田承遇的母亲病了,三个女孩要侍奉在祖母身边。
林豫兮试探了何青青一下,问她是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但她只是笑着说没有,还说她疑神疑鬼。
她又让樊庆去问了何家的陶叔,但也没问出什么来。于是她也不好再问,只能暗中多留心观察。
九月,她与黎国的使者签订了和约。黎国人损失惨重,暂时无力再战,只得同意梁国商人继续住在定夷洲。林豫兮记着韩望南提的建议,进一步要求他们开放本岛的两个城镇澄港和刍城作为行商的码头,一番威逼利诱之后,事情也成了。
接下来她去了对面的澄港、刍城,果然是不错的地方。到年底,新码头的一切人事安排妥当,她才重返定夷洲。她请了芥岛、兰岛、盘珞国的朋友们来定夷洲一起过年。这些人陆续都到了,港口停满大船,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除夕之夜,林豫兮借了田家的别院,大办宴席。南方天气温暖,从依山而建的开阔平台上可以眺望大海。暮色苍然,自东而来。西边天空呈七彩的渐变色,大海如一面光滑的镜子,镶嵌在岛屿之间。她把酒临风,只觉自己似乎与海天融为一体,只要张开手臂,就能飞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