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8章龙野提着两尾活蹦乱跳的大鱼，从船上跳下来。走到自家门前，见那只大黑鸟正焦急地在房顶大叫。
“唉，她还是把房顶补上了呀……”他对它说，“那就这样吧，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在外面淋淋雨。”
林豫兮渐渐恢复，能拿得动她的“苍兕”了，他就出海去巡视了一圈，三天才回来。屋子里没有声响，画着小海怪的木门上挂着一串贝壳风铃——他与她约好，如果外出就挂上它，以免他回来找不到她，瞎担心。
“又出去玩了。”龙野放下心来。他正要推开门，却发现檐下洒着一些坚果、米粒。不禁微笑着对黑鸟说：“她还是挺好的，是不是？”
大黑鸟趁他开门的一瞬飞进了屋里。林豫兮和张大夫都不在，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凌乱的画笔都洗好依次挂在笔架上。
“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他感叹道，“别怪我重色轻友啊，你去山里找老婆的时候不是也把我抛下了嘛。”
他歇了一会，走到厨下，开始剖鱼。大黑鸟是吃素的，对鱼不感兴趣，只是站在一旁观察他。
他划开鱼肚子，掏出血淋淋的内脏，一边说：“她快要好起来了，又在到处乱跑了。唉，真不想让她走啊。干脆一条铁链把她锁起来，生一大堆孩子，哈哈哈。”
黑鸟一阵怪叫。龙野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人呐，就是免不了会有这种自私猥琐的想法……嘿嘿，说来好笑，人想做坏事就说是‘兽性大发’，其实哪有兽像人这么嗜杀好色。应该把这个词改成‘人性大发’才对，你说是不是？”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响了。龙野放下菜刀，洗了手，迎了过去。
林豫兮站在门口，她没有合适的衣服穿，便裹着他的织锦毯子遮蔽身体。这些毯子是他从盘珞国买来的，他只是喜欢上面华丽的花纹，买来收藏。没想到裹在她身上竟别有一番风情，煞是好看。
她仍有些瘦弱，但脸色已恢复了红润，皮肤也恢复了光滑，肩膀赤裸着，露出漂亮的锁骨。他看得热血沸腾，差点就要“人性大发”，扑过来把她按在地上，在她肩头啃上一口。但他想到他们没有避子之药，终究还是强忍住了，说：“喂，你怎么穿这么少……”
她一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习惯了在阴影处隐藏气息，所以没被她发现。他又贪恋地看了她几眼，笑道：“还是把我的衣服披上吧，你这样，我快受不住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抓起他扔在一旁的宽大外衣，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他也强迫自己不再看她，回灶前忙活去了。
林豫兮敛住心神，在他背后说：“外面情况怎么样？”
“我看安萨岛附近加强了戒严，任何船只进出都要盘查，好像大战在即的样子。看来你的手下要来了啊，你是等他们打过来，还是自己坐船回苍州？”
她想了想，说：“我还是先去安萨岛吧。”
“那得经过战区。如果遇上敌人盘查，被人认出就麻烦了。”龙野说，“还是我先给你送个信过去。你就在这继续养伤，等你的手下打了胜仗，派大船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他们能赢？”
“显然啊。”他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这几天注意把衣服穿好，要不你的手下来了，看到你衣不蔽体，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到时候一人给我一刀，我可吃不消！”
她羞惭地笑了：“我只是下午去山里土人那里看了看，走得太热，这样穿比较风凉。”
他有些惊讶，问：“你去土人那里干什么？对了，老张呢？”
他在这里住了几年，从来是与土人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往来。他对人不感兴趣，有这只黑鸟陪着他已足够，从没想过要去和土人交朋友。
“我请老张去给他们的孩子看看病。”林豫兮说，“还有，我发现他们两个部落经常打架，好像是为了争山上的一条河。其实只需要分一下流，两个部落就都有水喝了……”
龙野愈发奇怪：“你听得懂他们的话？”
“听不懂啊，就用手势加上画图。”林豫兮笑道，“现在已经把他们的情况搞清楚了。等我找到我的同伴，马上给他们修水渠。”
“天啊，你要再在这里待下去，要成为土人酋长了！”龙野哭笑不得，“赶紧走吧，要不你收的土人小弟都跟到我家来，我没法接待啊。”
他说完，却见她眼神黯了一下。他心知自己的语气恶劣了些，她快要走了，他不仅没流露出丝毫不舍，还似乎是想赶紧送她走。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试试她是否在意自己——结果让他很满意。
他转身继续切鱼，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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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林豫兮坐在草席上，翻看着龙野的画册，却有点看不进去。
她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他看着一本不知道什么文字写成的书，全神贯注，似乎遗忘了整个世界。屋子里这么安静，连那只怪鸟也睡着了。唯有微风送来阵阵花香，好像温柔的低语。
他白天常在画画，晚上却是不画的，说灯光下看到的颜色会有误差。通常，他们吃过晚饭，会出去散散步。他带她走上了那条环礁，带她在那儿捕鱼、看星星。星星会倒映在潟湖的水中，让人分不清天空与海面。他还带她去了旁边一个岛，岛上有个湖泊，水波在夜晚会发出奇妙的荧光。
这里真的是远离尘世，很美，却也很冷清。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以前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是怎么克服了孤独？
她已经渐渐发现这个人性情中淡漠的一面。他是真正出世的人。何先生隐居乡下，是为了以独立于朝廷的身份写书；杨先生则是为了避祸；董叔虽独居襄屿，却始终关心着朝局，愤世嫉俗。但龙野对人世似乎漠不关心，所以才能在一个孤岛上活得自得其乐。
他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他虽然对她很温存，但从来没说过挽留她的话。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对他而言真的只是小猫小鸟中的一只，受伤时会尽心照顾，但康复了就该放归山野。
她不知道人怎么才会形成这种性情，但她猜到和他的童年有关。在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往事时，他显得很是向往，而且，他好像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什么是“挝石子”、“斗草”，也难以想象和小伙伴玩的情形。她非常怀疑，他小时候从未玩耍过。
她见过了他那把好刀。她精通刀剑，一见就知道那是宫廷内府所造之刀，而且，比何青青送她的“居渊”更贵重。她不敢问他的真实身份，怕他是自己仇人中的一员。只能姑且就这样装糊涂。
又是一阵花香飘来，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龙野，这几天外面的丑花又开了好多诶。”
这个岛上有一种花，颜色斑斑驳驳，看上去脏脏的，但香味很清新。龙野当然知道它的名字，她却记不得，索性就叫它“丑花”。
“够了啊，丑鸟，丑花，什么都丑。”龙野放下书，“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丑人呐？”
她看了他一眼。他洗过了澡，头发披散着，穿一件宽松的布衣，盘腿随意地坐在地上。但就是这种散漫的样子，却也是很诱人的。
还说她穿得少，让他受不住了。他不也一样吗！
她只能移开目光，低头看书上的图，答道：“不丑。”
“哼，你肯定觉得我不如——”他说了一半，又猛然停住。
“不如什么？”
他冷笑一声，不回答了，把书往旁边一放，说：“睡了睡了，明天还要去给你跑腿呢。”
听见他那轻松的语气，一瞬间，她又感到一丝失落飘过心头。但她马上想到，这样也好，他对她没那么留恋，倒省得她心中不安。
她乖乖地爬上床，盖上昨天刚晒过的薄被。上面有阳光的味道，有点像他身上的气息。这段光阴，是如此美丽、平静又安适。他不会知道，她已经拿出了极大的毅力，才抵挡住了这温柔乡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