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林豫兮回到绮州,来到了韩望南的军中。韩望南将他们的船只停泊在绮江里,随时能够入海。
管哨柴兴向她汇报着这段时间的战况:“我们一路紧逼着他,他手下很多人都投降了。但他拒不投降,如今正带着方豹、贺鞅死守翠湖县。城中死气沉沉,很久没什么动静,也不知在干什么。”
“你们没和他认真打吧。”她说。
柴兴讪笑两声,没有回答。
“也是为难你们了。”她叹道。她既不想让陈彦周逃,又不想让他死,这的确是给大家安排了个艰难的任务。
她原以为会有很多人劝谏自己,但并没有。这让她很是意外,也愈发感到不安。
陆阿豪也在。他接过话头:“宗主,五天前沈六的船队来了,现在就在六十里外。但是被朝廷水师拦在海中,不敢靠岸。”
从乐州到赤蛇湾往返只需四个月,沈溶为什么拖延到现在才来救陈彦周?她转念一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陈彦周并没有派人给沈溶送信,沈溶一定是自己听说了梁国发生的大事,才匆忙赶到。但是他又不知道陈彦周要从哪里入海,只能到处乱跑,最后才找到绮州来。
沈溶是同门中性格最腼腆软弱的,很不适合打仗。所以陈彦周才把他留在赤蛇湾,不希望他掺和进这件事,在战场上赔了性命。
这个杀人狂,心中毕竟还是有在意的人。一瞬间,林豫兮竟很难说清,他和林方之相比,到底谁才是真的冷酷无情。
她又叹了一口气,却听陆阿豪又说:“朝廷水师是卫大人亲自调动的。卫大人已下令,让我按兵不动,不要入海作战。”
韩望南说:“我也收到了卫衍的信,劝我不要再插手。”
“他终究是不放心我啊。”林豫兮感叹,“他大概知道我和陈二过去的关系。”
“没事。现在我们势强,官军势弱,可以不听他的。”韩望南说,“陈二若是跟他们在海上开战,我们趁乱而入就是了。”
林豫兮惊讶地看着他,似是不认识他了。
“望南,这是公然不给卫衍面子啊。你不觉得这样不太好么?”
“有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不给他面子了。”
“可你知道的,今非昔比,我有意让大家摘掉‘贼’的帽子,将来以结社的形式,堂堂正正地干预朝政。现在和手握大权的卫大人撕破脸,还落下个包庇国贼的大罪,不是太不理智了吗?”
韩望南笑了:“这正是我准备拿来劝谏你的话,宗主怎么自己说出来了?”
林豫兮脸一红,心想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理智,但却还是做了。而大家都看到了这点,却没人劝阻她。
难道是她最近脾气太大,让他们不敢说话了吗?她仔细反思了一下,觉得好像并没有。
看她又陷入自省,一旁的陆阿豪忍不住说:“韩四哥,你别这样说宗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陈二……你想想宗主十五年来是怎么对我们的,难道我们不该帮帮她?”
他这么说,林豫兮反倒更愧疚,她说:“阿豪,你若不听卫衍的命令,会有麻烦的。”
陆阿豪慷慨道:“老子本就不想做他那破官,大不了逃回海上得了!林二姐,我们这么多年的江湖义气,帮你抓个不听话的男人回家,不是应该的吗?”
她鼻子酸酸的,险些落下泪来。但这感动却被韩望南冷静的声音打破了。
“阿豪,你这样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陆阿豪怒目圆睁,似乎想要跳起来打架。林豫兮连忙给他使个眼色,制止了他,乖乖地听韩望南继续讲。
韩望南说:“陈二,是必须要救的。”
她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又说:“不过不是为了宗主的旧情,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太多事。卫衍有意生擒他,若他真入了诏狱,那会产生什么后果,就都难说了。”
林豫兮感到背后有些发凉。她知道,韩望南说得很对,首先要担心的就是她和林方之的关系、蘩县故旧和她的来往,这些事情要是被卫衍知道了,被姜政知道了,他们会做什么?林方之又会做什么?
韩望南意味深长地看看她,又说:“所以我们决不能让他落入任何朝廷之人手中,哪一派的都不行。”
林豫兮说:“可是卫衍不让我们动兵,那怎么办?”
韩望南说:“卫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让我们按兵不动,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堂而皇之地违反他的命令。天下人的面子,更是必须给。如果我们还想在梁国做事,就不能落下包庇国贼的罪名。但是,现在不正好有个机会吗?”
“什么?”
“沈月卿来得正是时候,他的船队可以供我们用。据我所知,这些年赤蛇湾的船和炮都相当不错,陈锡仁留给沈月卿的兵力应该也不少。沈月卿被朝廷水师拦在外海,多半是因为他怯懦不敢战。我们就把自家的所有船停在江中不动,让卫衍放心。再从北边趁着夜色,以小柴水船运送一些人和枪炮到沈月卿的船队中去,夺其统帅之权。然后就借赤蛇湾之名,从海上突破朝廷水师的防线,给陈锡仁突围之机。”
“好!”林豫兮大喜,“你随我去!”
###
国定元年九月十日,皇帝白景深下诏废除尚法司与宣德司,裁撤两司宦官和密探。天下大庆。
深秋时节,淳州的桑陵城中桂花飘香。天下着细雨,柔美的山峦笼罩在雾气之中,丹黄相错,如梦似幻。
秋霖山下,玉湖之南。一户雅致的院落迎来了几位客人。
龙野顺着回廊而行,好奇地四下张望。
“房主是诚心出售的。”经纪带着无比热情的笑,“这里真是好,依山傍水,竹木周布,比梅陇坊清旷,驱车乘舟,进城也不远……”
“嗯,不错。”龙野点头,“多少钱啊?”
经纪一愣,似乎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还没有看完所有屋子,就有要买的意思了。他哪里知道,龙野一见周围的风景,就喜欢上了这小院。什么风水、布局、陈设,他根本想也没想。
“一千两。”经纪说。
“哦,可以。”龙野一口应下。
“等等。”一旁的张鹤年急忙拉住他,又对那经纪说,“前后五进的房子,也不过卖七八百两。这院子才三进,又在城郊,怎卖得了这么贵?”
龙野这才发现自己不该答应得那么快。他虽在外流浪多年,但仍对金钱没太多概念。在他看来,钱只是用来买好玩的东西、做喜欢的事的,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走,何必跟人琐琐碎碎,浪费时间?他买小物件都从来没还过价,从不知原来买房这么大宗的交易也是可以还价的。
林豫兮给了他一千两银子来置办房产,临别前千叮万嘱,让他低调,决不能让别人出钱。结果张鹤年还是知道了,他出钱不成,便前后奔波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