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锦萱给廖大爷施完针灸，又耐心叮嘱了一番调养事宜，便同星黎一道来到堂屋。
此时，屋外雨依旧如瀑，天色昏沉。
黎明被这雨幕死死压着，迟迟不肯现身。
堂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晃荡，映出的皆是满面愁容。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汉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几分绝望和急切：“这雨要下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眼瞅着粮食要泡烂在地里，等天亮，啥都不剩喽，咱不能干等着！”
一个壮年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里透着不甘与决绝，附和道：“对，不能让老天把咱的血汗吞了！去年大槐村也遇上这糟心事，他们冒雨抢收粮食，好歹保住大半收成，咱也能行！”
另一个青年眼睛瞪得溜圆，神情坚毅，扯着嗓子嚷道：“是啊，叔伯们！咱年轻力壮，怕啥天黑路滑，现在多抢回一把粮食，家里就能多一份安稳。”
众人听了这些话，顿时急红了眼。
“对！绝不能在这儿干瞪眼，任由老天把咱们一年到头的指望全给糟践了！
“就是！去年大槐村能虎口夺粮，咱村凭啥不行？咱可不能认怂，多耽搁一刻，粮食就多烂一分呐！”
“可不是嘛！没了粮食，往后日子可咋过？这险咱必须冒！拼上一把，兴许就能把日子的底儿给兜住！”
村民们个个攥紧拳头，纷纷起身就要往屋外冲去。
穆怀信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众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伙都冷静冷静！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泥地跟沼泽似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庄稼没了，咱还能想别的法子，人要有个三长两短，啥都没了！”
那佝偻老汉急得直跺脚，冲穆怀信嚷道：“里正啊，咱也知道危险，可这粮食就是咱的命根子，眼睁睁看着没了，比割肉还疼呐。你就让开，咱手脚麻利点，会小心的。”
壮年也挤到前面，梗着脖子喊：“里正，去年大槐村能成，咱凭啥不行，再磨蹭，真就颗粒无收啦！”
穆怀信身子挺得更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提高音量道：“大槐村那次是侥幸，咱不能拿命去赌这个侥幸！现在出去，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不留神摔出个好歹，人伤了，往后家里咋整？”
苏锦萱也赶忙上前，恳切劝道：“乡亲们，里正说得对。这黑天雨夜，泥地湿滑，人都站不稳，万一摔着碰着，还怎么下地劳作？这往后日子更要发愁。
咱们先稳一稳，等雨小一点再抢收。凭大伙的本事，齐心协力，定能抢回不少粮食，还能少些风险。”
话音刚落，一个面色蜡黄、身形干瘦的妇人一下蹿出来。
她手指着苏锦萱，尖声嚷道：“你个丫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又不用在地里刨食，一年四季不愁吃穿，哪能体会咱这苦哈哈的日子。平日里你就摆弄摆弄你那药箱子，风不吹日不晒的，现在跑这儿假惺惺劝我们，可真会当好人呐！”
说话间，唾沫星子随着话音四处飞溅。
苏锦萱神色一凛，不卑不亢地回应：“婶子，我家虽不种地，可一心盼着乡亲们平安健康。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廖大爷就是因为心急冒雨才受伤。还望乡亲们莫要冲动，冷静行事。”
里正穆怀信一脸严肃，接过话茬，沉声说道：“苏大夫说的在理！廖大爷才因为心急摔得卧床不起，咱不能前脚看了教训，后脚又往坑里跳！”
那妇人却不以为然，嘴角一撇，嚷嚷得更起劲儿：“哼！别拿廖大爷的事儿吓唬人。他那是自个儿不小心，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才摔的。咱可都是青壮年，身强力壮的，哪那么容易出事？再磨蹭下去，粮食可就真完了，全都得喝西北风去！”
这时，里正夫人刚安置好廖大爷夫妇，正从外面走进堂屋。
她皱着眉，提高音量说道：“大勇娘，你咋这般不讲理！平日里你家那些糟心事，大伙也都知晓一二。
你哥欠下赌债，你偷偷拿家里的钱回娘家填窟窿，结果让你那未婚的儿媳妇知道了，人家二话不说就退了婚。
这下可好，出了这档子事，名声传出去，现在没人敢嫁你儿子，家里全靠你家男人苦苦撑着日子。”
大勇娘一听这话，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那神情就像被人狠狠戳中了心窝子，浑身不自在。
她刚想回嘴，里正夫人却抢先一步，言辞犀利地说道：“瞧瞧这大雨天，外面黑灯瞎火的，地里又是泥深路滑。这种时候出去抢收，纯粹是把命往刀刃上送啊！你咋就这么不心疼你家男人，非要把自家日子往绝路上逼？
里正和苏大夫苦口婆心劝着，全都是为大伙安危着想。你倒好，非但不领情，还出口伤人。
咱这好心好意，到了你这儿，全被当成了驴肝肺，真没见过你这般糊涂又狠心的！”
大勇娘被里正夫人这一番数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羞又恼。
可心里头又惦记着地里的粮食，她咬着牙还想争辩几句，却瞥见自家丈夫满脸无奈与苦涩，眼神中尽是哀求。
这一下，像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里憋着的那股子火“唰”地灭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本想脱口而出的强硬话语，全被卡在嗓子眼，只剩满心的焦灼与无措，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围的村民们面面相觑，神色间满是踌躇与不安。
有人低声嘟囔：“这雨夜里出去，确实是险，万一有个好歹，粮食再多也没命享用。”
众人皆深以为然，脚下像生了根，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险抢收粮食。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了村外那片被风雨肆意捶打的荒地。
那些杂草和灌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泥水还在不断上涨，正一点点将它们淹没。
目睹这般惨状，众人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家粟米地受灾的凄惨景象，心都狠狠揪了起来。
大勇娘更是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家里这段日子因为种种糟心事本就过得艰难，若庄稼再泡汤，往后日子真就没了指望。
想到这里，她牙关一咬，心一横，闷头冲进雨里去抢收粮食。
大勇爹本还愣在原地，满脸踌躇，双手紧攥衣角，眼见妻子冲出去，心下担忧，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村民们见状，心急如焚，内心一番激烈挣扎后，抱着“搏一搏”的念头，也陆续跟着冲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里正穆怀信急得直跺脚，满脸涨红，扯着嗓子怒吼道：“你们这帮糊涂虫！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