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决然
里正夫人眼瞧着丈夫满脸的焦灼与决然，心瞬间揪成了一团，眼眶也跟着泛红。
她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如同钳子一般，死死拽住穆怀信的胳膊，那力道里满是焦急与不舍，哽咽着说道：
“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刚刚你劝大伙的那些话，哪句不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苦口婆心，能做的你全做了，仁至义尽呐。
这外头乌漆抹黑的，啥都瞅不见，那泥地现在跟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没啥两样，你这一去，万一有个闪失，那后果我都不敢想呐。
这责任重得像座山，实打实全落在你肩头啊，咱家可不能没了你呀。”
穆怀信被夫人这么一拦，脚步顿住，可脸上的决然却未减半分，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眼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与不甘。
他沉重地叹了一声，缓了缓，才开口说道：“夫人呐，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呢，你是一心为我，为这个家着想啊。
可我打从当上这里正起，咱全村老小都沉甸甸地搁在我心窝里了。大伙信任我，平日里大事小情都指望我拿主意、领着大伙往前蹚出路来呐。
如今眼瞅着乡亲们被这鬼天气逼得红了眼，一门心思要往那险地里闯。我要是贪生怕死，躲在这屋里，往后哪还有脸去面对大伙那一双双信任的眼睛啊，我这良心，会被日夜煎熬，不得安宁呐。”
里正夫人听着这话，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像两颗晶莹的珠子，随时都要滚落下来。
她唇角微微抽搐，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颤抖着又开了口：“我怎会不明白你的为人呢，你这心呐，软得跟棉花似的，又重情重义，见不得旁人受苦遭难。
可咱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都眼巴巴地盼着你平安归来呀。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家里的顶梁柱可就塌了，往后的日子，得像掉进冰窟窿里，漆黑一片，叫我咋撑下去呐。”
穆怀信望着妻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次我必须得去。虽说外面危险重重，可好歹能在边上照应着大伙，能拉一把是一把，尽量把乡亲们都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你就放心吧，我自个儿心里也有数，不会莽撞行事的。”
里正夫人紧咬下唇，都快咬出淤青了，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她使劲眨眼，试图憋回，可那泪偏不受控，在眼眶里越聚越多。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无奈地、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转身快步走向墙角，拿起蓑衣和斗笠，又折回到穆怀信身边，双手微微颤抖着，仔仔细细地帮他穿戴妥当。
里正家的两个儿媳，也在一旁默默为自家丈夫整理行装。
“你们千万千万要小心，别逞强，觉着势头不对就赶紧回来，我……”
话至此处，里正夫人喉咙像被什么哽住，声音戛然而止，那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决堤，簌簌滚落，砸在丈夫的蓑衣上。
穆怀信眼眶微红，抬手用粗糙的拇指轻轻拭去妻子脸颊上滚烫的泪珠，哽咽着说道：“放心吧，夫人，我们定会护好自己的。你在屋里也别慌了神，要是有个啥事儿，多和苏大夫他们商量商量，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转身毅然决然地迈入那如同猛兽咆哮的雨幕之中。
里正夫人呆呆地站在门口，身影被磅礴的雨幕打得模模糊糊，唯有那目光，如同一束炽热的光，紧紧追随着丈夫和儿子们远去的方向。
她双手不自觉地合十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声声都是对上苍的恳切祈求，愿庇佑她的丈夫和儿子们，庇佑这一村的乡亲，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苏锦萱站在一旁，全程目睹着这一幕。
她对里正的担当和勇气暗暗钦佩，又为里正夫人满心担忧之下，仍理解支持丈夫的举动而动容，心中滋味复杂。
再想到村民们为了那地里的粮食，一个个急红了眼，满心焦急与决绝，她既为这份质朴所打动，又感慨于他们对粮食的执着坚守。
在这深山之中，每一粒粮食都饱含血汗，是全家老小的指望，更是生活实打实的根基。
所以，即便面对狂风大雨、漆黑长夜，他们也不惜铤而走险，只为护住那命根子般的收成。
她心里明白，在这黑灯瞎火且泥深路滑的雨夜，危险无处不在，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甚至危及性命。
但她不会贸然冲出去，自己身为医者，肩负治病救人之责，一旦自己陷入险境，后续若有乡亲受伤归来，却没了救治之人，那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
只有确保自身安全，稳守屋内，备好草药、布条、剪刀等，以万全状态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才是当下最理智、最负责的抉择。
想到这里，她转身头看向苏谦礼和宋韫初，开口说道：“爹，韫初，咱们得赶紧回去，把所有草药和布条、剪刀这些能用上的东西都搜罗出来，尽量多做些准备，万一有人受伤，也好能够马上得到救治。”
苏谦礼和宋韫初神色凝重，听后立刻点了点头。
里正夫人听到苏锦萱这番话，赶忙说道：“苏大夫，都拿到我这儿来吧。我家宽敞，真要是有人磕着碰着受了伤，在这儿医治正合适。”
里正家是村里唯一的青砖瓦房，既宽敞又干净，用作救治场所再合适不过。
见里正夫人这般热忱又细心周全，苏锦萱点了点头，伸手便要去拿蓑衣和斗笠，打算一道回家帮忙。
宋韫初见状，赶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说道：“萱萱，这些事儿我们去办就行了，外面危险得很，你得留在这儿守着，以防突发状况。”
苏锦安也跟着劝道：“是啊，姐，你就别出去了。”
里正夫人在一旁附和：“苏大夫，你就留在我家，万一有伤者回来，可都全指望你了！”
苏锦萱也不执拗，应声道：“好，那你们千万小心。”
宋韫初和苏锦安点了点头，随即与苏谦礼、苍夜、星黎一起，匆匆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一头扎进雨幕中。
苏锦萱则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屋内，同里正夫人一道布置场地，为即将到来的救治工作做好充分准备，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