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招待

第71章招待

吃完饭,董文月把白念拉到一旁，素来和蔼的女人露出斥责的眼神：“刚刚在餐桌上，你想说什么？”

这里是院落堂屋和灶房的夹角,四四方方很小的空间堆满农具杂物，头顶拉着凌乱的电线。

两人声音很小,只能让彼此听到。

“我看那个琴老太有点可怜，所以——”

村长在饭桌上说的话令人动容，白念又是软性子,别人稍微诉苦水，就会感同身受推己及人。

“白念,”董文月在外很少直呼其名，板下脸来，“你要知道，这个项目并非我们能做主的。”

“名额给到谁，要组内讨论，说白了实地考察只是参考的其中一个要素,”觉察到自己语气生硬,女人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现在给保证，万一不是平丹村,谁来负责？”

亲口允诺又无法兑现，辜负信任无疑是扎心的。

白念阅历不如董文月,知道这回是擅作主张,低头歉意道：“抱歉董姐，我没考虑过这一层。”

太想当然,还差最后一个地点没考察，就妄自下定论。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董文月不忍心苛责，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白，你看着，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人情世故，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都要在心里揣摩斟酌，知道吗？”

“知道了。”

“行，收拾收拾，今天再待一天，明天下午去延河镇。”

延河镇是最后考察的地点。

最后一天，白念这次没和陈显同组，单独挂着相机到处走。虽说平丹村落后，景致是不错的。

田垄中羊肠小道常年被踩踏，犹如庄稼地的脊梁，皲裂的土上冒出刚发芽的野草，经风一吹翻滚绿色的麦浪。

白念笃定陈清影没怎么见过，私心多拍几张，经常和路过的村民打交道。

不过对待外人，她们的态度算不上友善，没深入接触，再多问更显冒犯。

接下来的一天，白念没有收获，等到临行前，她正收拾东西，远远从堂屋瞧见门外站了个蹒跚的身形。

老嫚扶着墙，浑浊的眼珠因年迈迟缓转动，手中拎着一筐野菜。她呜呜啊啊和村长交谈几句，后者接过。

“琴老太给你们送东西嘞，”村长举着筐子，走到白念面前，“昨天是你这个小姑娘招待的？”

越过男人的肩膀，白念和老嫚对视：“是，是我。”

她小跑过去，沉甸甸的一筐野菜被清洗得干净，新鲜嫩绿上残留水珠。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购物袋，将东西装进去。

然后，走到大门口，避开众人的视线：“奶奶，谢谢您。”

来这边参加项目，身上几乎没带现金，唯一能转账的手机又没信号。白念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沓红票子，悄悄塞过去。

“我这儿只有五百块，一个人也要多照顾自己，”料想老嫚不会轻易接受，白念脱口而出，“是项目组的额外补贴，您就收下吧。”

琴老太没什么力气，连钱都握不住，努力攥住现金，接过送来的空篮子。

目送她扶墙离开，白念心中五味杂陈。

那么多受苦的人，虽然不能让每位都受到恩惠，能多帮一些就是一些。

提着满满一大袋野菜，她上了车，彻底告别这个偏僻落后的村庄。

延河镇离平丹村非常远，途经两个村，耗费足足三天才到驿站。远远见镇长站在路当口，眯眼确认车牌，举臂欢迎。

车没停稳，白念隔着玻璃窗打量。虽然不及平丹村和兴鲁镇荒芜，倒和印象中的农村没差别。

挨家挨户拥挤在一块儿，听说之前有个项目的扶贫名额给到这里，却肉眼可见没什么好转。

人口多，能够发放的平均福利就越少，只能在马路和桥梁上下功夫。

镇长特意打理一番，看起来精神矍铄，还涂抹了一层发亮的发胶。人脚刚落地，立马招呼几个人把行李箱擡进镇上最好的旅馆。

“哎呀，是《时代日报》联媒过来的？我之前在市区听过的，大媒体。”镇长的普通话带点口音，朝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白念憋笑，连忙调整情绪。轮不到她说话，董文月谦逊：“算不上，不用对我们太客气。”

“是是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拘束哈，哎哟你看这年轻人穿得真洋气。”镇长一眼从人群中望见白念，连忙伸过去握手，用欣赏的目光打量。

被冠以“洋气”名义的白念不自在耸肩，打量目光所及之处，村庄人的扮相，大部分是洗得发白的条纹格，配上假两件，又或者是紧身牛仔裤。

如果周青芷在这里，应该会是她青睐的亚文化扮相。

白念勉强扯起嘴角，像过年被推到亲戚面前表演的小孩。刚走两步，被马路上的裂纹绊倒。

“小心点啊，这边经常有货车进城，路况不好。”镇长解释。

“没关系的。”白念掸了掸鞋尖，蓦地擡头，恰好和门口满脸脏兮兮的小孩对视。

嘴角含着没擦干净的口水，她把手伸进去，黝黑的脸怯懦朝着她们的方向望去。

白念绽开一抹笑意，谁料对方朝屋里瞅了瞅，忙不叠跑进去。

白念：……

她没那么讨小孩嫌吧？

延河镇地方不大，以交错的市集街道为圆心，呈蛛网向四围散开零落人家。奔涌的江贯穿其中，和泥泞的马路如两条颜色不一的蛇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