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 雪深春尚浅 - 溪畔蔷薇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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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109章

少宁扶着太后坐到上首,这才再次福了福身,转脚往自己座位去。她是王妃,座位设在众世家女之上,皇后之下,与两方都隔开了一段距离,待她坐定,听到厅上起了窸窣的讨论声,循着以往出入禁宫的习惯,垂着头,目不斜视,只等太后的发话,却不料一旁有人轻声细语,叫了声菀菀。

她擡起头,诧异看过来,“二嫂。”

程立姝摆出久违的语调来,“咱们可有程子没见了,你一切可好?”说着上前拉住了少宁的手,“上次说好的,咱们虽是妯娌,但更是姐妹,日后姐姐妹妹称呼便好了,改来改去,倒是怪累的。”

少宁对这样的寒暄实在不怎么受用,笑着挣脱道:“承蒙二嫂惦念,我一切都好。”说完,便将头转了回来。

皇后余光瞥见了这边的动静,先是忍不住勾了勾唇,接着摆出长辈的款儿来,“本宫倒是忘了,宁王妃和端王妃皆是出自程氏,姐妹变妯娌,如今已成了燕京城里的佳话,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也没听到二人多多走动的消息,难道竟是做了王妃之后,都囿于内宅的琐碎,不得空?”

程立姝面露尴尬,反倒少宁更有借口可托,“禀娘娘,臣妾如今怀着身孕,家下一应应酬都推却了,不说二嫂,便是连上次大表姐回门,臣妾也没回去。”

一个表姐,一个二嫂,这亲疏分得倒是分明,世家娘子们想到早先燕京里的流言,看程立姝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探究和不屑。

皇后对宁王和端王都不亲近,尤其二人都已孕育子嗣,端王有了庶长子,宁王也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嫡子,皇后恨得压根痒,可偏面上什么也不能说,又同二人寒暄几句,便让二人落了座。

世家女们跪在地面行跪拜大礼,礼毕,正宴起,就听木作廊子上传来一声朗笑,少宁擡起头,见晖缇提裙走了进来,一身珠翠,摇曳生辉,先叫了声母后,又逗趣般道:“紧赶慢赶终于让我给赶上了,今日是祭秋的大日子,听闻皇嫂要选位引领出来,我便前来凑凑趣,不知会不会搅扰到皇嫂?”

皇后心里腹诽,太后看似辞厉,但实则磊落,这小姑却不是,面上八面细致,周到体贴,实则摇唇鼓舌,跋扈得很,可她长公主的身份在那,即便不下帖,也有参宴的权利。

皇后叠着手道:“晖缇说的什么话,什么搅不搅的,你能来,我高兴得很。”

晖缇笑道:“皇嫂不怪罪就好。”

少宁这才知道,太后一视同仁,对着自己亲生的闺女也没比别人多出几分耐心,听着二人寒暄,不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驸马早先出游,刚回府,你不好好陪着,来这做什么?”

晖缇似乎习惯了,嗔着老母亲道:“就许您出宫设筵,就不许女儿来开个眼。”见太后皱起了眉,忙摆了摆手,“母后先别急着骂我,我今儿可不是空手过来。”吩咐身旁女使出去,不多时,两名内侍擡进来一只檀木漆雕大箱。

晖缇道:“您与皇嫂在这起筵,又邀了这么多世家娘子,虽说是为了祭秋的大事,可有谷无乐,干坐着也是无趣,我特意开了库,将早先父皇赐我的一把古琴带了来,想着,不若就让会的都上来抚一曲,风雅之事,古来悦之,太子自己就擅于此道,想来日后琴瑟和鸣更是佳话。”

小娘子们听闻,无一不振奋起来,姻缘这事本就难说,便是再高的门第,有时及不过那刹那的心动,既太子好此道,她们也有了努力的方向。

箱子被打开,果然是一把灵韵十足的好琴,灰黑潆绿,幽深静谧,单是看着便觉沉浸于漫天星海之中。

诸位贵女自小受着琴乐熏陶长大,古琴却没多少机会见到,还是坐于最前的方雅蓉眼尖,扬声叫出来,“是绿绮!”

她的兴奋也带动其他人擎起身来,“真的是绿绮,我还以为这绿绮早就因战火被焚毁了呢!”

晖缇转过头,眯着眼睛道:“小娘子好眼力。”复回身去,“母后,皇嫂,这份大礼用来做太子的大婚之贺,可满意了?”

皇后一向没有将这位小姑放在眼中,晖缇同她交情也不如同端贵妃那样深厚,不料今日竟然肯花这样的手笔,侧了侧身,笑着道:“小姑送的,本宫何时不满意了?”压手让她坐,“今日是蔽芾宴,大家齐聚于此,祈祷来年春遂,你也帮着掌掌眼,瞧瞧咱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哪位适合做祭祀地神的引领?”

官府和民间会摆宴祭拜谷神,祈祷来年雨顺,后宅娘子们无需劳作,但却有自己的方式祭神,便是于秋日的日子里,在高筑的台子摆上谷米和瓜果,再攒上香火,祈求谷神能够保佑,来年春遂,五谷丰登。

这祭祀礼于后宅的人来说并不怎么重要,不过是为了太子遴选寻个由头罢了,但皇后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晖缇只道:“皇嫂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又往人群中看,先是看到了少宁和程立姝,露出讶然来,“两位侄媳也在?”

两人见礼,还是程立姝回的话,“承太后和皇后的情,咱们姐妹两个也来见识见识这蔽芾宴,往年家中几个姊妹玩闹,也曾过家家似的办过一场,不过喊了几个闺中姐妹过来,寻了空旷之地,焚香插上一撮,今年好,能同三位殿下一块祭拜谷神,又能见到这么多正当妙龄的娘子,倒叫臣妾有些惶恐。”

于礼数,她向来没什么可让人指摘的,说罢起身款款行了个礼,少宁少不得也要跟着客套一番。

太后不耐烦这样拜来拜去,便皱着眉头打断道:“行了,既人都全乎了,便开始吧!”

说来皇后能为太子争取到这样大的脸面,还是多亏了太后在官家面前美言,所以此刻这位婆母摆再臭的脸,她也不觉得生气,笑着说好,吩咐一旁掌令起筵。

流水的席面奉上来,一双双青葱指段压着木箸饮食,厅内却无半分杂声响起,少宁擡起头,见今日参宴的人,自己大多都不认识,只有几位小娘子,早先曾在程宅做过客,一位是方才叫出绿绮琴名的方雅蓉,她左手边坐着一位穿粉裙梳双螺髻的娘子,是阮青竹,右手边那位是早先在齐家见过的刘春瑶。

三位娘子均出自文臣之家,且俱是三品的门户,门第都不高,少宁不觉太子会低就。目光一闪,落到对面,见一位穿着碧色旋裙的小娘子稳稳坐在最前,生得端颜秀丽,上面搭了一件檀色绣一年景的夹衣,姿容并不比她们三人出众多少,却自有一番雍容高贵的气度。

少宁正在疑惑她的身份,余光瞥见太后置了箸,忙跟着停了进食,拿香帕子擦了擦嘴。

食毕,撤了小几,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皇后先让掌令宣读了今年的祭谷文,接着便假意发愁今年引领的人选,太后不耐做这些表面功夫,只喝茶不说话。

还是一旁晖缇接了话,建议让诸位娘子比拼一番,“并非要求有经天纬地之才,总是德容言功出类拔萃才好,若皇嫂觉得可心,也不拘着几位,这正领的位子定下了,旁领不是尚无定数嘛!”

这便是正妃和侧妃一道选的意思,也是,东宫目下不过三位奉仪娘子,便算是再趁机择取个两三位,也还是空虚。

小娘子们听罢,神采更是煜煜。

皇后仿若对着晖缇的提议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以‘缘’为题来设置第一轮的试。

厅堂两面是侧门相通的耳房,左侧门扉开启,小娘子们站到雕填戗金的木屏后,薄而轻柔的纱帐随风盈动,隐隐露出架子上的书画。

众人不解,皇后笑道:“此一共四轴,分别以春、夏、秋、冬为寓,各作一幅,其中三幅俱是先人之古韵,只有一幅,却是太子临摹所作,本宫会在特定时间内,让内侍打开,你们就站在五步外,谁能凭借好的眼力将这幅画作区分出来,临摹得越是接近,便算赢了第一轮。”

临摹画作对于诸位自小受着熏陶长大的小娘子来说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在这四福画作中寻出太子的那一幅。听到这,少宁便知道了,这太子妃的人选应当是已经内定了,走这个过场,不过为了多笼络些文臣罢了,真正的目标却在今日要择选的几位侧妃之上。

既明白过来,便也没了什么看下去的兴致。一炷香很快便到,令官判评,穿碧裙的小娘子走了出来,到太后和皇后面前纳福。少宁这才知道,这位是观文殿学士乔家的嫡孙女。

接着是比拼琴艺,果不其然,又是这位娘子拔了头筹。正妃的人选已定,娘子们便开始跃跃着争取侧妃的名额。

而此时林深处一间幽静厢房内,赵昌捏着眉心,神色痛苦地听着这些琴音。在他看来,这些女人都是一些庸脂俗粉,哪里懂什么真正的抚琴?便如此刻正在弹奏的这首《凤求凰》,只懂琴术,不懂琴意,一把好琴在她们手中简直如暴殄天物,听得他心潮躁动,焦热难耐。他扯了扯衣领,擡头望向窗外,觉得视线竟有些恍惚起来。

那人若在,这把琴在他手中定能发挥出应有的风采。他垂着眼,神情淡漠,问一旁的内侍,“可快结束了?”

天光融融,如碧波滚动在翠绿的琴叶榕上,在地上投洒出斑驳的光影。对赵昌来说,娶不娶妻,娶什么样的女人,他并无所谓,他要的是那些女子背后的母家为他带来的助力,以及大晔储君不得不拥有的嫡出子息。

内侍竖起耳朵听了片刻,陪着笑脸,又添了一盏茶,“殿下不若再看一本,奴婢方才命人又取了一本游记,都是殿下平日爱诵读的。”

太子听罢,更加不耐,肃下脸来,“孤是问你厅上快结束了吗?你罗里吧嗦什么?母后派你来,是为照料孤,不是羁押,孤目下烦心,要出去跑跑马,你让人去准备。”

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内侍却不敢放他出去,叉着手快跑几步,挡在门前,惶然道:“殿下息怒,请恕奴婢大罪,皇后和武安侯早先有过示下,遴选结果未出来前,您不能走出这房间一步。”

“放肆!”

内侍膝盖点地,跪在地心,“殿下,奴婢今日若放您出去,性命也是不保,不若这样,您干脆杀了奴婢,这样奴婢在娘娘那也算有了交代。”

他的命赵昌自然不在乎,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在他的心口,恶狠道:“区区一个贱侍也敢以性命来要挟孤,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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