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 雪深春尚浅 - 溪畔蔷薇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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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107章

连绵雨作,整整下了两日,后来倒是停了,只是仍旧阴沉着,恍若半空中结了张硕大的蛛网。今日终于彻底放晴,四下阴冷的霉味一点点被驱散,少宁让下人将被子拿到外面晾晒,又开窗换气。

午后暖阳融融,她让人在廊庑下摆了醉翁椅,坐在上面打盹,再过些日子秋老虎便要闹起来了,这样和风正暖的时候晒一日少一日,少宁珍惜得紧。突然额心一凉,锦帕下一对青葱似的眉毛微微蹙起,掀了帕子下来,便看到程之衍那张如剑锋般的面容,琼玉堆起来的一张脸,此刻裹着沉沉的冷意,少宁不由一惊,忙坐起身,“是发生什么事吗?”

他一怔,正是上差的时辰,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早回来的,无怪乎她有此一问,扶着她慢慢躺好,让下人抱过来一张小杌,坐到她对面,道:“是有点事,我慢慢说与你听,你听了莫要心焦。”

朝堂这两日都是事,少宁身处内宅多少也听了几句,又看他肃着眉眼,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你说。”

程之衍缓声:“昨日黄昏,先帝陵寝外的长生碑坍塌,官家震怒,已下令将工部侍郎方文清打入了司狱。大晔素有为故去长辈立长生碑的习惯,你也知道,为的便是得求先人遗泽,以惠及后人,说白了,就是为了后代绵延顺遂罢了。长生碑坍塌后,官家即遣人去了帝陵,可待匠人合力将那石头搬离了地面,这才看到长生碑下面用来垫基的大石上竟显出字来。”

少宁攥紧了手指,“是武安侯的手笔?”

程之衍说是,“可这种事,没法细查,那是先帝的陵寝,究竟是先帝昭示还是小人作祟,连官家都不敢擅断。消息传入禁中的同时,也在市井传扬开来,除了长生碑的特有意义,还因那石头下面的断层隐约露出了两个字。”他看着她,轻声念道,“是‘嗣’和‘昌’这两个字,虽然只是与这两个字略相像一些,但却在朝中上下引发了激烈的争吵,有一多半人都相信这就是先帝的昭示,是想要让太子早日大婚,以绵延后嗣。”

其实,那一多半人未必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不过是顾忌着天家,不能说不信罢了。余下不用多说,少宁也明白过来,“太子想逼官家为他赐婚?”

程之衍点点头,“我近日常出入禁中,瞧着官家对太子态度似乎变了许多。”说到这,倒是让他想起另一桩事来,今日下朝后,他要去寻庞统,正碰到江问行自西华门过,却不是外出,而是入内,见到他,神色有些闪躲。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夹灰的布衣布裤,手提大红酸枝木药箱,看样子是个郎中。

江问行能带人入宫,自是得了官家首肯,可官家若有不适,为何不宣太医诊治,反倒要从外面寻那些坐馆的大夫?

少宁见他发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你继续呀!”

程之衍回过神,继续道:“赵昌的太子之位,本就得益于外祖家的军功,当日官家初初御极,为保西北安稳,只能让武安侯执掌军务,那时候的太子于谢家来说,是皇恩也是牵制,可目下四海升平,朝纲稳固,西北也遵官家之意,谢家旧部全部被打乱,又重组,谢家之势已经大不如前了。”

“所以现在防的是他们会狗急跳墙!”

“所以不如以退为进,来一招请君入瓮。”

少宁觑着他的脸色,“你做了什么安排?”

程之衍道:“过两日,我会使人具本上奏。”他看了少宁一眼,握紧她的手,“届时,我大概会被停职,也许还会在殿前司关上几日。”

少宁一惊,“你是要自污?”

程之衍道:“只有我先退下来,那些暗涌才能冒出头来.....”

少宁抱住他的脖子说不行,“这太冒险了,我不准,亲王之尊,只要不是谋反,不会出什么变数,你既然说了会进司狱,多半是要在这上面踅摸,我不准。”

程之衍早料到了她的反应,回抱她。小娘子身条柔软,如新草和韧枝,发间依稀传来清香,潆绕在他鼻尖,这香味让他安宁,“菀菀,我会提前同庞统打好招呼,只在里面待几日便好。”

她说不成,抚在他肩头,“你那么爱干净,又活得讲究,哪里能去那种地方?再说了,便算是你进去了,就能保证谢家一定会做什么吗?万一他们一直静默,你难道要在里面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吗?”

程之衍将她抱过来,双手环在她腰间,“武安侯是太子的胆,而太子德行不端,这么大的把柄,端王不会不出手,届时谢家必不会乖乖就范,我担着燕京防卫,他们总会有顾忌,若是我入了司狱,他们唯一的顾虑也就没了。”

头顶的鼻息渐重,少宁能感到他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清冷的呼吸一如深秋的凉夜,凝重而沉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要做,就要让太子和谢家永无翻身之可能。”

“你既做了决定,还来问我做什么?”少宁挣扎起身,眼圈止不住泛红。

却被他紧紧箍住,“你听我说,就几日,等端王出了手,我再指使人弹劾,只要一切顺利,最多十天半个月,我便能出来了。”

少宁问他:“理由呢?”

程之衍道:“便以豢养暗卫为由。”

“那你到时如何脱身?”

程之衍道:“早先程潇离京时,暗卫已全部被我调往了西北,留下来保护咱们的这些人,原本也是军户出身,依大晔律,亲王府在编的卫军,可达两千人,咱们宁园前后加起来才多少人?”

原来早早便都做好的打算,怪不得少宁觉得自他封王之后,程潇不在了,连他手下那一拨人也都换了个干净,新提上来的冯季就是个大老粗,做事粗陋,差事也当得马虎,原来竟连她也蒙在了鼓里。

少宁气得捶他,“你想做什么?程澜柏,我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就这么欺负我。”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往下落,“你就没想过万一吗?万一你的计划有误,你再也从不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挺着肚子,你若有个好歹,我....”

灼热滚烫的鼻息喷在少宁脸上,程之衍牢牢封住了她的唇,在她口中辗转吮吸,他的吻又急又烈,仿若要将她整个吸入自己的脏腑里。

少宁觉得心里似有一张大弓破开,一点点被撑大,那力道有千钧之重,在她体内四窜,她一阵头晕目眩,抢出嘴来嗫嚅:“停罢,容我喘口气。”

两人吻得酣畅,分开时都带着喘息。

程之衍慢慢将目光挪下来,点点落到她嫣红的唇边,摩挲了几下道:“菀菀,你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多重要,便算只为了能这样静静的看你,同你说话,无论如何,我都不舍得死的。”

少宁腹诽,您那可不单只是看着,也不单只是说话。

程之衍看出她眼中的揶揄,心虚地咳了一声,道:“总之,有你在,我定然会平安出来的。”

可少宁道:“若是有人跟风揪着此事不放怎么办?届时你被收押了,我该怎么救你?”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留在宁园就好,接下来我都安排好了,届时若有什么变故,庞统会带消息给你。”

事情冒险,可不能不做,少宁明白婆母的死是他心上最大的一块疤,只有两宫被彻底踩在脚下,才能消解他最深的那口怨气。

既避不过,便直面应对好了。

消息很快传到宁园,少宁得知是参知政事刘使相亲自出马,在朝会上求官家下的令,问程之衍道:“使相大人不是不喜谢家掌兵,前些日子还参武安侯来着?”

程之衍道:“太子是储君,储君是一国之礼器,更是一国之本,只要一日不废储,为东宫请婚,便是他的职责,况且在这几位老臣眼中,太子是太子,谢家是谢家,不可等同。”

正说着话,门上婆子来报,说是齐萱过来了。

程之衍朝她使了个眼色,“你们聊,别忘了四弟的事。”

少宁扶额,他不说,她只怕还真就忘了,这阵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记忆力出奇得差。

进了门,齐萱气呼呼往窗下一坐,开口叫菀菀,“你不知道,这太子是有多气人。”

“怎么?”少宁也坐下来,随手为她沏了一杯香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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