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林昭昭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对黑无常,她明知再怎么争也只是徒劳,可……
第99章林昭昭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对黑无常,她明知再怎么争也只是徒劳,可……
林昭昭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对黑无常,她明知再怎么争也只是徒劳,可就算是徒劳,她也想为自己再争上一争:“地府管阴间之事,可我还是生人,大人凭什么定我的罪?”
黑无常的本职,是镇压恶鬼,绞杀凶灵,比起其他鬼差,身上杀伐之气更甚,林昭昭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却本能地心生恐惧,可是此时此刻,她知道若是自己再退一步,她就连最后一点和丁二七的过往,也要留不住了。
“不错,你是生人,阳寿未尽,一切是非功过,都还是未定之数,在你的魂身到达死界之前,地府不会定你之罪,我也并非地府的行刑之官,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萧行一案。”
“我不认识什么萧行!”林昭昭将朝晖剑握在手中,指向黑无常,眼里却含着泪:“同我成婚的是丁二七,陪着我走过这上百个日夜的,也是丁二七,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无罪,那你们把丁二七还给我!”
朝晖剑伤不了亡魂,何况黑无常是由天地罡气所化的无魂之身,他手下斩过的恶鬼无数,可都没有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来得棘手。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片刻,只听得一声叹息声响,黑无常的身边白光一闪,白无常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侧:“姑娘,萧行也好,丁二七也罢,你们阴阳有别,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更是注定了不得善果,你又何必执着于此,何况消去你的记忆,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是解脱还是惩罚,总得我说了才算。我当然知道我和丁二七的感情不容于世,可是它既然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就不容旁人轻易将它抹杀。”从前林昭昭敢直面鬼差和亡魂,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站着丁二七,如今她身后空无一物,可她的心却比从前还要勇敢。
“两位大人,我答应了皇上,替他拿回本属于骧国的领土,让身处北戎的骧国遗民,能回到自己的家园,我只求你们再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自愿身归九幽,同丁二七一起受刑。”
“荒唐!”
黑无常手中法器一挥,魂力化作一鞭,打在林昭昭的魂魄之上,林昭昭受此一击,跪倒在地,只觉得自己像是由内而外被削去一层,那种痛,非肉身之痛可以比拟。
“你当极狱之刑是什么?与地府极狱相比,这点疼痛尚不足万一,天地之间,没有比这更重、更无望的刑罚,你连这点疼痛都受不住,竟然口口声声说要与鬼犯一同受刑?!”
是吗?原来丁二七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都要比这痛上千万倍吗?
林昭昭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又脱力跌落在地,可她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再一次提着朝晖剑站起来,她的眼神比黑无常出手前还要坚定:“我会陪着丁二七,无论他在哪里,无论他面对的是什么。”
“你!”
黑无常扬起手来,可第二鞭还未挥出,就被白无常拦了下来:“好了好了,天下有情人莫不如是,你越是要劝她回头,只怕她越是心若磐石。”
黑无常看似冷面无情,可是在萧行一案中,却是他数度开口,向地府请求重审萧行一案,给萧行一个决断,而林昭昭之所以如今深陷其中,也是地府插手,将她作为萧行揭开当年真相的一个引子,作为让萧行放下心中怨恨,不至于再度化煞的一个诱饵。
如果黑无常眼睁睁地看着林昭昭为此再赔上一条性命,那这一切,尽管他们可能不会承认,却诚然是地府一手种下的恶果。
“姑娘,鬼差办事,你也是见过的,新死鬼魂魄不稳,看见鬼差的令旗,便一路跟着,走到投石殿,走上奈何桥,孟婆汤一喝,往事都是过眼云烟,何况你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恶事,没有杀过一个好人,就算是你死了,也不会被投入极狱,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傻事。”
白无常倒是比黑无常要冷静得多,也耐心得多,这缘和孽既然已经结下,要开解总是难的,可是丁二七也好,林昭昭也罢,要劝服这些犟种,用强才是下策中的下策。
原来他们同生难,要共死也不能如愿吗?所谓天道,难道就真的无情至此,只许他们相逢,却不能让他们相守,丁二七等了一百年,就只等到了他们这短短一百余日的光阴。
黑无常冷哼了一声:“实话告诉你,今夜我们前来,是奉了地府之令,无论你情愿与否,与丁二七的这一段过往,我们都必须要抹去,之所以跟你耗到现在,是体谅你无端卷入阴间是非,你再这么执迷不悟……”
黑无常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昭昭的朝晖剑已擡至颈边:“好,我自知于两位大人而言,这柄朝晖剑不过凡铁,伤不了大人分毫,我肉体凡胎,可倒要试试,我身死之后,究竟是不是会听凭鬼差摆布,自愿喝下孟婆汤,抛下与丁二七的一切。”
这一下,连白无常也无可奈何,要知道,林昭昭不仅是阳寿未尽,她的身上,还牵挂着北戎和南骧两国国运,她的生死命运,已经因为地府的干涉而生出变数,若今夜她葬身此地,恐怕北戎南骧两国数万人的命数也要随之更改。
“林姑娘,你要想再见到萧行,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一下,不单是林昭昭看向白无常,连黑无常也不解,萧行的极狱之罪,是十殿阎罗会审,定下的铁罪,既然罪无可赦,林昭昭要如何才能与丁二七重逢?
“当年萧行为国捐躯,其魂身登仙格,从此魂离六道,不入轮回,若不是他受煞气引诱堕落,如今以他的仙身,自然能穿行阴阳两界,也不会被困在极狱之中了。”
白无常的话点到为止,凡人升仙,谈何容易,林昭昭与萧行,都背负着为两国,为万民一战的命运,可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也不得而知,黑无常听完这话,眉头紧皱,却不发一言。
“再者,仙人降世,必得经受经历大痛,方才能有大悟,那些难以承受的苦痛回忆,即便是一时尘封,等到登仙之时,也会尽数复原,林昭昭,我说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林昭昭不知道,这究竟是白无常为了安慰自己,给自己种下的一点希望,还是真的如他所说,自己只要功德圆满,得登仙路,就能找回失去的记忆,去到极狱,救回丁二七,可此时此刻,除了相信,林昭昭已经别无选择。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记住,人生有得便有失,有失便有得,阴阳往复,无有尽头。”
话说完,白无常手中拂尘一扫,林昭昭松开了手中的朝晖剑,跌落在地。
“咱们走吧。”
白无常转身离去,黑无常看了一眼林昭昭,沉着脸,撚了个决,下一刻,林昭昭便和衣躺在床上,黑无常也不再看,跟着白无常去了。
“你方才的那番话,可是知道了些什么?你为了捉拿萧行,亲自去东岳大帝处请来降业金钟,是东岳大帝对萧行一案别有决议,还是林昭昭真的命定仙格?”
白无常松了松筋骨,今晚月色很好,正宜出行动土乔迁嫁娶,他今夜还有几个亡魂等着他引渡,便冲着黑无常一摆手:“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你同林昭昭说的时候,怎么不说天机不可泄露,话都让你说完了,如今倒卖起乖来?”
白无常向屋内一擡头:“你倒是说说,我说过什么?她还记得什么?”
话音一落,白无常不见了形迹,夜风之中,林昭昭院外,只余一袭黑衣。
而院内,林昭昭房中,书案上,那些林昭昭一笔一画记下的书稿,也如云雾般消散,尘寰之中,再无丁二七。
皇上朱笔御批,谋逆一案一应主犯,瑛王萧冲、吏部尚书耿忠、蔷薇楼楼主程峰、梅尊罥娘、兰尊白行恺、菊尊瑶红、具于腊月初七日问斩,一应从犯论罪下狱,当日依附蔷薇楼行谋逆之事的江湖门派,皆夺其名,不得再存于骧国之中。
谋逆之罪,罪无可赦,可皇上不仅没有株连一应案犯的亲族,除了蔷薇楼之外,其余涉案的江湖门派,皇上甚至没有派追兵追拿,只是不许其再于骧国境内设立门户,不得再招揽门徒,比起当年的既明派,可谓是格外开恩了。
萧以珩不是一个残暴嗜血的君王自是一方面,更紧要的是,南骧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事,便是操练烈阳兵法,收复北境失地,要追拿所有涉案的江湖门派,便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而这换来的,也不过是多几个人伏法。大部分的逆党也不过是被权欲裹挟,如今主谋都已倒台,他们也难掀起什么风浪,倒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
而林昭昭也得皇上恩旨,前来天牢与程峰做最后的告别,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数十年容颜如旧的程峰,竟已须发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