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叁

伍拾叁

柏风从宫里出来，也懒得再费心思和景王周旋，告诉他那个琴伎已经死了，他手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筹码。

气的景王当即就要杀了他。

柏风风轻云淡地拔刀，“虽然我只有一个人，但多少可以抵挡片刻，闹大了，也许陛下会命影宫亲自来平息这件事。”

景王立刻迟疑了。他和林仲夷勾结过的事本就已惹得陛下不悦，虽然他悬崖勒马，但隔阂已生，再旁生是非，怕会真的触怒龙颜。

柏风也并不想为难他，收起刀，平静道：“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威胁你，也没兴趣报以前的仇，我只是想见我主人一面。”

景王沉默地盯着他。

他反手把一块东西扔了出去，转身往外走。

景王摊开掌心，赫然是他的玉佩。

他擡起头，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然走远了。

柏风骑着马返回小院。

晴空如洗，阳光从横斜的枝丫缝隙中漏下来，身上落着淡淡的暖意。

却没有落到他的心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完好的同心结，似乎应该开心，但他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一股沉重的疲惫笼罩在心头，盖过了其他所有情绪。可以殉主，他如释重负，然而面对萧兖的爱意，他却已没了最初的惊喜和心动。

那一吻依旧温柔……可那一刻，他心底只有无尽的苍凉。

他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像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回应萧兖成亲的允诺。是萧兖带他领会了这世间最深沉又复杂的感情，现在萧兖不在，没有人可以教他。

他迷茫地停在分岔的路口，不知该往何处去。

身边忽然经过一队行色匆匆的人马，他敏锐地听到了“林仲夷”几个字，心神一震，调头追了上去。

一问才知，这十几人来自乡野，武艺不凡，为了抵抗叛军，自发组成了一支游兵。他们的家人都在林仲夷搅起的这一场叛乱里去世了，从此再无牵挂，肩负着仇恨，誓要林仲夷血债血偿。

他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林仲夷蛰伏多年，培养了相当浩大的一直势力，令满朝皆惊，甚至快要打入京城。不难想象这一路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脑海中猝然闪过一道光。如果他也去参与平叛，立一些功劳，是不是能在陛下面前帮萧兖争取更多的生机？

思及此，他没有犹豫，和他们一起向北而去。

这无疑是一条艰难的路。他们不是正式的士兵，没有充足的粮草，没有精锐的武器，甚至有时买不到马匹，遇到真正的士兵，还要被仔细盘查。

然而他们硬是凭着仇恨和信念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培养默契，分配不同的任务，因为拥有足以服众的武力，又曾是影卫统领，身上强大气场和冷静有序的指挥力，柏风自然而然成为了这支队伍的首领。

他们避免和敌人正面冲突，选择隐蔽位置，暗中潜伏，设置陷阱。尽可能以最少消耗，出其不意，给敌人最大打击。

对方逐渐有所察觉，他们便换了计策，分散行事，将敌人诱入包围再一举歼灭。

柏风能够凭借敌人的队形、武器甚至是步伐，判断出他们的人数多少和力量强弱，偶尔也会以一敌众。

众人受到极大的震撼，信念也愈发坚定。他们的配合越来越娴熟，渐渐竟也打出了名气，被一名军中将领注意到，索性将他们纳入兵营，成为了对抗敌军的正面力量。

柏风依然是他们的统领，因为表现出色，很快当上了百长，不仅统领着他们，也统领着更多的人。

没人不畏惧这位大人身上的冷冽气势和眼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但极少见的时候，这位大人低头看着手腕，眉间的神色竟依稀像是……思念。雁闪停

譬如此刻。

“大人，又在想你的心上人啦？”

郑武笑嘻嘻地凑过来，柏风用袖子掩去手腕上的同心结，瞥了眼对方脑门上的汗，“去跑步了？”

“是！”郑武咧嘴一笑，“下次再争第一！”

他淡淡提了下唇角，翻身上马，“巡营去了。”

郑武颠颠跟在他后面。自从他在一次恶战里救了郑武性命，对方就把他奉为真神，对他俯首听命唯他马首是瞻。

周围一切正常，他带人巡视一圈，正要回营，目光不经意扫过远处，猛地勒住了马。

“大人，怎么啦？”郑武急忙停住。

他顺着柏风的视线望过去，营地外有一大片空地，空地尽头是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沟壑之上的山道上，有一列囚车正缓缓行进。

“那是去流放地的吧，校尉说这条路……”他扭头去看柏风，却被对方的神色吓了一跳，“大、大人！”

柏风紧攥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死死盯着囚车的方向，目眦欲裂。

其中一辆囚车里的人，正是萧兖！

隔的太远，他只能依稀辨别那张脸庞的模样，并不能看清萧兖的表情。

仿佛有所察觉，萧兖也看了过来。

视线交错的刹那，四目皆震，一个坐在马上，一个坐在囚车里，隔着荒凉的大地和呼啸的风声遥遥相望。

那一瞬间，天地俱消，嘈杂尽散，所有景象都从视野中褪去，画面一片空白，唯余两人惊然相望的身影。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

怎么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