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柒
叁拾柒
萧兖几乎一夜未眠。
要保全柏风,唯一的办法就是解除他的影籍。只要他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就不会受到牵连。
不仅要除去影籍,他还要把柏风推的远远的,撇清两人之间所有关系,让柏风与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一丝瓜葛,让他没有一点遭受危险的可能。
他要和柏风,一刀两断。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钝痛。他怎么舍得呢,他好不容易才用温柔和耐心一点点化解了柏风的冷漠和防备,走入了他的心,拥有了爱和陪伴,这是他的全部啊,要他如何放弃?
而且柏风对他是这样依赖,是他先去招惹了柏风,给他无微不至的温暖,用尽一切对他好,让他终于愿意信任他、爱上他。
曾经冷若冰霜的一个人,却心甘情愿地把身体和心都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他,他要用怎样的狠心与决绝,才能毫不犹豫辜负这份重若千钧的爱意?
“王爷,昨晚没休息好吗?”柏风把盛好的粥放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眼下的乌青。
“没有。”萧兖十分勉强地扯出一个笑。
柏风给他夹了一个豆沙包,好看的眼睛里神采奕奕,“王爷,属下已经没事了,可以跟随王爷去查案。”
他看着柏风期待又紧张,生怕被他拒绝的眼神,心里一阵哀伤,面上却看不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我收到消息最近可能有山匪下山进城,你带两个影卫和州府的官兵一起去排查。”
柏风有点失落,但既然是任务,他分的清轻重,“是。王爷小心伤口,别碰到了。”
“嗯。”萧兖咬了一口包子,嘴里满是甜味,心头却苦得发涩。
区区几个山匪,官兵足矣,哪用得着派影卫去?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把柏风调离自己身边,让他逐渐习惯没有自己的日子。
“太晚就不要回来了,在那边休息就是。”他低头喝了口粥,不敢看柏风的眼睛。
柏风愣了愣,摇头一笑,“没关系,属下骑马很快。”
萧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太冒进说不定会勾起柏风的疑心,便没再坚持,微微点了点头,“吃饭吧。”
其实案子已经没什么再查的,他要做的只是整理好证据,等待回京面圣。但为了不让柏风怀疑,他还是带着影卫出门了。
柏风带着人在城门口盘查了一天,并没抓到什么可疑人物。一直守到入夜,官兵换了一班又一班,两个影卫知道他心念着萧兖,便叫他回去,他们两个守着足够。
他喝了口水,抽出刀锋缓缓擦拭,“再等等。”
果然,夜深寂静时,周围传来了窸窣的动静。然而他们早有防备,不费什么力就擒获了几个夹刀带棒的山匪。
柏风松了口气,想到很快就能回去,见到他想着的人,一点困意都没有,恨不得立刻飞奔到萧兖身边。可他上马之后,看了眼浓稠的夜色,忽然又有点犹豫。
这会儿萧兖早该歇下了,回去肯定会把人吵醒。
可他太想萧兖了,只是一天不见,他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萧兖的伤怎么样了?案子还顺利吗?主人也会想他的吧?
他迟疑不定,身|下的马却喷着鼻息“哒哒”往前快走了两步,仿佛在催促他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他的心定了定,两腿一夹马肚,迎着凛冽的风头也不回地奔入了漫漫的夜色之中。他不会打扰萧兖休息的,他想,他只要悄悄看一眼,只要知道萧兖平安,缓解一点这漫长的思念。
从城门到驿馆,几乎跨过了整个小城的距离,街道上格外安静,只有风不时卷起他单薄的衣衫和乌黑的长发,他轻轻地喘气,脸被吹得生冷,眼眸却明亮如锋。
“大人!”驿馆外值守的影卫看到他回来,有些愕然。
他顾不得牵马,以为是萧兖出了什么事,大步走近,带起一阵风,“王爷可在驿馆休息?”
“王爷派人传话,说今夜不回来了。”
他懵了一下,满心欢喜被当头浇灭,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打在脸上的风突然变得很冷,他禁不住微微发抖,明亮的眉眼蓦地黯然下去,淡淡道:“知道了。把马牵进去。”
“是。”
原来不管他回不回来……他都见不到萧兖。
他有些泄气地进屋,房间里的样子还和早上一模一样,萧兖一整天都没回来过。他简单沐浴了一下,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起来。
熟悉的气息将他笼罩,四周又黑又静,他闭上眼微微蜷缩起来,假装这里有主人的怀抱而不是孤单一个人,假装这片冰冷的被褥很快就会充满主人亲近温暖的温度。
在黑暗里行走很容易,在黑暗中惦念温暖却是致命的。
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一个人教会了他更多的事情。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尝到思念入骨渴求不得的滋味,孤独是那么那么难以忍受,眷恋是如此的绵长汹涌。
长夜本就是属于影卫的时刻,他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却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是,萧兖是故意没有回来,以免两人相见。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柏风的失望和落寞,因为他知道柏风一定会回去,带着满满的期待,保持着克制和恭敬,只要看他一眼就满足,然后猝不及防地扑一个空。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