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修改完的11章,用了一天时间才理顺墓穴里的细节。今天既8月4号停更一天,给自己点时间构思。
紧追不舍的鬼脸蜘蛛被滚石砸死了七七八八,副官趁机带着矮个子跳到了下方平台上。
他从腰带上摸出手电――这是一把德产军用的小玩意,四四方方,只有半个手掌大,却能发出持续的强光,是亲兵队的常规配置。照入裂隙,他发现由入口进入山体亦不容易,裂隙下方是个窄口大肚的形状,需要倒悬爬过一段天棚才能摸到竖直的的岩壁。
此时张起灵翻身到了平台:“跟在我后面。”
他身子落进裂缝,轻巧地悬在天棚上,外面三个人这才知道天棚别有机关。近乎水平的天棚上,其实镂画着非常精巧的浮雕石刻,因为水平看去只能望见很小的一片,因此他们一开始将这些石刻错以为成天然的纹路。
石刻里暗嵌着一排可以抓握的月牙形凹陷,每个凹陷恰恰遮在石刻花纹后,如果不是亲手抠进石刻纹样里,光凭外表根本无法断定凹陷的位置。张起灵摸到第一个把手后,便单手悬吊在天棚上,空出一只手抽出刀,在凹陷前方划了一道交叉白印。
处理完第一个凹陷后,他用牙齿咬住刀背,继续向前摸索第二个把手。凹陷要完美嵌入石刻,就分布得十分零散,每个把手都只能凭借感觉一寸寸摸索。短短十米路程,他用了十分钟才抵达边缘。
蔡箴沿着他标记的扶手荡过来,在这边接了一把背着矮个子的张副官。三人刚抵达竖直岩壁的顶端,张起灵却已经站在了洞底。自此向下十余米,张起灵几乎是用跌落的速度降到地面的,落地一撑既起身,丝毫没有受到冲击。蔡箴咂舌,明白过来,如果不是为他们开路,这个人完全可以直接从入口到达洞底。
瓢泼雨水很快从四面流向平台裂隙,沿着入口倾泻而下,冲刷着正下方的陪葬车马。整间洞穴里排列着二十四辆马车和无法计数的马尸骨骼,金闪闪的辔头和马鞍散落在皑皑白骨里,依稀可见当年的华丽气象。
等三人顺利攀爬到地面时,张起灵正仰头看着上面的石刻。
石刻表现的是汉墓葬常见的二十四孝人物群像,人物间隙里夹杂着没有意义的重复花纹,刚才张起灵画出的交叉白印便在这些花纹上。
蔡箴踏上坚实的墓砖,第一反应竟然是惊愕:“我居然进来了。”
张副官瞥他一眼:“一个车马室而已,我进得多了。这是利用山间岩洞讨巧做了墓室,但是上面的岩层太薄,没有加盖封土,泄了水汽,否则应该还能看见这些马车的纹饰和马的干尸。”张副官咂舌指摘道:“活儿太糙。”
蔡箴兴奋地垂下袖中的链子。这条链子盘绕起他半截小臂,展开至少有三米长,链子一端是四个指环,另一端是手指粗巴掌长的一根银针。他便攥着银针在墓画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哎呦,这个猥琐,在人家墓里留名可缺德了啊!”张副官训完他,再正色看张起灵:“佛爷,我们就在这躲着?”
“我们去下面。”张起灵转头说蔡箴:“准备蒿草。”
被张起灵一语道破身份后,蔡箴就觉得自己十分被动,简直成了储物柜!他从宝贝梨木箱里拿出一捆编成束的干枝,舍不得递上来:“这是七年生的老山蒿!”
张起灵点燃蒿束,在空中抖抖,带着蒿香的烟气便扩散开来。这捆蒿草被处理过,烧得极慢,烟雾又白又浓,很令蔡箴得意。蒿烟能够祛除瘴气,常走深山野林的人,睡前会在火里扔一把蒿草。
烟雾才一散开,另一种酸腐难闻的味道便混杂进来。张副官低下头算了算白天与夜晚行走的距离和方向,发现白天那个被粉红胶状物填塞的盗洞就在附近。看来是这边砸破墓顶导致空气流通,将盗洞那边的瘴气鼓动了出来。
蒿烟驱瘴力量有限,长时间浸没在浓烈的瘴气里,就是架火点着成仙的蒿精也救不了。因此他们必须在身体极限前找到出路。车马室门口除了隐隐的瘴气,还有一股热气,仿佛脚下隔着一层墓砖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被瘴气熏死后在石板上烘烤成人干,这可不是个体面的死法。
内忧险恶之时,外患亦如时来临,酝酿许久的泥石流这时候爆发了。浑浊的雨水和着泥沙挤垮了裂隙,瞬间淹没了下方的陪葬车马。
四个人马上逃出了车马室,外面是一条两米高的墓道,墓道中间堵塞着一坨熟悉的粉红胶质。好在刚才的剧震已经将胶质震落半截,凭三个人的身手,从上方缺口跳进去倒还不难。沿墓道向前,几米外边是墓穴的中室,这种中规中矩的墓葬制式节省了他们很多时间。
中室是人工从山体里凿出来的一个三米高房间,远比车马室矮小,墓室两边陈列着保存完好的轻纱幔帐,五面石刻描绘着一副宴乐图。右上角的反弹琵琶琴首碎裂,一点锈迹显露出来。
这块锈迹对应的位置便是最后一块石方,有人利用山体里的树根打通一条不易察觉的通道,拉出一条铁链将石方拴在这里。假使从里面敲断铁环,让外面的石方滚落,就能为墓穴里的人打开一个出口。这种自毁墓穴的事情想必不是墓主人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被征召雕刻墓室的工匠留下的自保手段。
再往前就是后室,主棺真正停放的地方。后室又分了主次两室,主室倒还完整,反而是次室糊满了胶质。
这里照例存放着墓主人生前最珍视的陪葬品。
张起灵和蔡箴都想往次室走,背着个累赘的副官抹一把脸上的汗:“佛爷,我要熟啦!”
张起灵用鞋尖点了下胶质,然后把蒿束插在砖缝里,对三人说:“把衣服脱下来。”
“哎呦佛爷,这不是光脱衣服就能解决的事!”张副官把矮个子放下,和蔡箴都把衬衫脱给了张起灵。张副官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矮个子:“哎,你的衣服呢?”
矮个子瞪他一眼:“老子不欠你们的,我就一件好衣服!”
张副官懒得与他废话,伸手就去拽他的衣带:“要衣服要命只能选一样。”
矮个子抱着衣带蜷身躺到地上:“衣服!老子选衣服!”
“不需要了。”张起灵道。
他脱下衬衫,将自己的衣服与两人的衣服都裹在左臂上,飞快地伸进胶质里抓住一个什么东西。他一击既退,把东西摔到地上后马上撸掉了冒着白烟的衣服。这短短的半秒间,衣服却已经腐蚀到了第三层,连刚才极度贴近胶质的手臂和侧身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张起灵捉出来的东西是半截石碑,这东西本该在次室中央,却不知如何断裂后被撞到了门前。矮个子爬过来看着石碑上的篆文,仿若天书:“这写的什么?”
副官翻译给他听:“墓主是汉昭帝时期的靖威候,因为在朝见时进献了一块奇异的玉石,有幸陪同君王参加参加秋季围猎。英武的汉昭帝与亲随追赶着一群猛虎来到山坳,皇帝命令亲随从两面夹抄,将猛虎拦截在山坳里,并亲自用弓箭射杀它们,得五虎。”
矮个子感慨道:“这个皇帝还挺厉害。”
副官摇摇头:“这种碑文都有夸张成分,皇家围场的猎物都是半驯养的,有专门的士兵负责把猎物折腾得半死,然后驱赶到皇帝眼前,这时候猎物基本没有攻击力了,皇帝只负责把箭射出去。即便出现意外,皇帝身前身后也簇拥着最精锐的士兵。没什么意思。”
“那碑文上说这里面放的什么没有?”
副官继续说:“后面说山上忽然跳下一只凶恶的虎妖,袭击了皇帝和他的卫兵。随从里有一位方士站出来,从法器里释放出一朵黑色的云雾,收复了虎妖。方士告诉皇帝,这是白虎星妖化,不久将有至亲叛变、下不辅上的事情发生。皇帝震怒,将方士与为他说情的靖威候一并投入天牢。后来沉冤得雪,方士将一片黑云赠送给侯爵,次室里存放的就是黑云。”
蔡箴猜测:“莫非说的是桑弘羊作乱一事?”
汉昭帝年间,其姐长公主与其兄燕王、御史大夫桑弘羊、左将军上官桀密谋废帝,但叛乱尚未发生便被汉昭帝和将军霍光镇压,牵连族诛者甚多。
“那就不清楚了,碑文只有这一部分。”
蔡箴有些失望:“如此说来,这里并不是真正的蛊墓,一个侯爵墓而已――怪不得形制这么简单。”
张起灵忽然开口:“更复杂的东西在下面。靖威候陵墓完工后,有人在保存原制式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了这个墓葬,我想那里有你想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