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困兽

短暂的休整暂时给了孙肖等人喘口气的机会，喝完了整整一瓶水，再等到第二节比赛的哨声响起，渐渐也感觉身体不似之前那么沉重了。

江远川远远就看到了七班换上的替补，身旁队友们发出的一声声哀叹还残绕在耳旁，看着一旁孤单地坐在替补席上的吕自超，江远川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重新响起的躁动音乐和此起彼伏的加油声重新把众人的视线拉回到比赛中。顾维哲边控球，边指挥着队友的跑位。刚刚把球运过半场，就迎面撞上了江远川的防守。

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二人身上，都在期待着他们的对位。就连江远川，也早就弯膝做好了防守准备。顾维哲的眼睛扫过全场，何睿早已在既定的区域准备好，剩下的的队友也基本找到了各自的位置。面对着江远川，顾维哲脑中的大局观瞬间压制住了想要与之对决的欲望。他启动加速骗过江远川，在调动起防守的同时，冷静的将篮球从二人身体的缝隙中传了出去。处在高位的何睿早就做好的策应，身前的孙肖对自己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面对着从从低位补防过来的防守者，何睿在接到传球的一刻，手指不做停留的迅速发力，将球传给了底角的队友。此刻眼前尽是一片开阔，接到传球的七班球员摆好出手姿势，眨眼的时间，已然完成了投篮。身前的防守者纵然脚下加速回防，努力的伸长自己的双手，也难以对投篮造成什么实质威胁。

29：25，七班在第二节一开始，便再添两分。

“李川，你怎么跑我这来了？”孙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李川，疑惑中隐约带着些许愤怒。

“我来协防啊，我怕你防不住他。”李川极力解释，急得甚至都涨红了脸。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的防守明明失误了，但说起来，却又好像没有完全出错。

七班的球员在完成得分后迅速回防，一时间，整个半场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二班队员。

“大家还是别乱跑吧，跑起来实在是有些跟不上了！”一旁的徐元松也开口道。

“没办法，他们太难防了。”

消极的情绪在二班的队员之中蔓延，孙肖听得有些不耐烦，他一把捡起地上的球：“我来防那个高个子就行了，李川，你防好你自己的人。”

孙肖跑到底线，耳旁抱怨的声音顿时也消散了不少。

“那个人我来防。”孙肖把球传出，耳朵里也霎时灌进江远川的低语：“把他交给我，你们看好顾维哲。”

孙肖跟随着江远川跑动，脑子里尽是他高大的背影。虽然对自己略微拖了江远川的后腿感到了些许羞愧，但眼下，除了尽自己全力去完成江远川交给自己的任务，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江远川吸引过对方两人的防守，原本准备强起突破的他余光里瞥见正在向自己靠近的顾维哲，果断的选择了传球，球在空中极速的运转之后落到了孙肖的手里，对方球员见状立刻对孙肖进行补防。电光火石间，孙肖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些自己曾经反复品味过的篮球集锦，刹那间，仿佛此刻自己就是那一个个小小屏幕里灵动的身影。他快速做出一个抬手投篮的假动作，点飞了面前的防守者，腾起的身体就在眼前，孙肖咬咬牙，强迫自己暂时忘记对身体碰撞的恐惧，脚底紧跟着手上的动作之后发力，迎着跳起的防守者，生生将手中的篮球投了出去。

“嘘！”

哨声在孙肖出手的同时响起，那颗倔强的篮球在篮筐上反复地转动了几圈，还是在众人的等待中掉落了下来。

“投篮犯规，两次罚球。”裁判抱着球，另一只手做出手势。

孙肖把手上渗出的汗水擦在球裤的两侧，有些紧张的接过裁判扔过来的篮球。众人都在自己的周围站好，孙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用尽力气出手。

“铛！”一罚不中的结果在反复振动的篮筐前被展露给了所有人。

“别紧张，可以的。”江远川走过来拍了拍站上罚球线的孙肖，说完话，随即又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肖哥，别紧张！”

孙肖听着队友们的鼓励，又恢复了些许的信心。接过球，再一次进行重复的投篮，这一次，空气里终于传来了篮球穿过网格的清脆声音。

二罚中一，二班的计分板上添上一分。

孙肖举起手，还未等到和队友庆祝，七班极快的攻防转换逼得他又只得转头回防。此刻的孙肖，感受着自己身上那满是无边晃动着的脂肪，只恨自己当初不能少吃哪怕那么几口。好在二班即时的反应并不算慢，七班终究没能打出想要的快攻。

二班的防守已经部下，七班转换过进攻策略，球在几番传导后，又回到了中锋何睿的手里。

又是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可这一次，何睿还未来得及出手，江远川偌大的身影就已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何睿双手护球，眼里在等待着那个约定的身影出现。果然，在江远川做出防守的下一秒，顾维哲就摆脱了二班的外线防守，直直的顺着既定的线路切了下去。

江远川注意到七班的进攻动态，球却在他的一个失神中被顺利的传导到了顺下突破的顾维哲手里。江远川补防不及，顾维哲已然带球直冲向篮筐。面对着二班松散的内线，顾维哲用一个及其快速舒展的动作将球从微微跃起的防守球员双腿之间直插了过去，同时脱离篮球的身体，在完成了一个灵动的转体后，也摆脱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防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高高跃起的顾维哲在半空中接到重新弹回到自己手里的篮球，在身体停止旋转的最后一刻，轻轻上挑的手指将递过来的篮球稳稳的送进了正上方的篮筐。

顾维哲和身旁手足无措的防守者，两人交织的身影在热烈的光线里重叠成对比强烈的剪影。此刻的顾维哲，如同一架自由盘旋在天空的战斗机，在缓缓降落后，仍然不减半分凌厉与优雅。

享受着塞满耳朵的尖叫和呼喊，顾维哲看向沉默不语的江远川，朝着他用手缓缓比出了一个吹熄枪口的动作，一丝笑意挂上他的嘴角，也全都挤入了江远川的眼里。

时间随着比赛的进行继续前进。二班依然只能由江远川主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没有人能站出来分担压力的情况下，江远川的命中率也开始受到影响。与二班头号得分手接连丢失投篮形成对此的，是七班着依靠战术不断打进的一颗颗进球。半节时间下来，分差已经被拉开到了十分。

江远川在手感失灵的情况下又一次在前场接到了传球。这一次，他开始选择强突。强劲的身体素质与成熟的控球技巧让他毫不费力的突破了七班布下的外线防守，面对对方内线早已站好位置等待自己的何睿，江远川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急停，合住了大步跨出的步子，下一秒，修长的手臂将手中紧紧抓住的篮球高高抛起，在划过一个夸张的弧度后，篮球正中篮筐中心，二班暂时追回两分。

江远川还未来得及回应队友伸出的手掌，七班的进攻就在二班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的一瞬启动。江远川来不及多想，转身向后场跑去，队友们因为体力的流失，防守已经开始有些松懈了，孙肖甚至连自己的脚步都难以迈出。比赛里的折返跑对于他这样的胖子来说消耗太大，特别是想要跟上江远川和顾维哲这样的球员，不仅仅孙肖，对场上所有的二班球员来说，都有些力不从心。

蒸腾的热气散漫到被阳光炙烤的空气里，让人昏昏欲睡。

跑过半场的顾维哲接过队友的长传，将球稳稳的控在手里。他的双眼迅速扫过前方，超高的攻守转换让七班在一瞬间掌握了对位的优势，偌大的半场里，现在竟然只有江远川处在落位防守的位置。

顾维哲稳稳地控制着篮球，脚下没有停止半分加速，直面着江远川的防守，手上甚至都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顾维哲轻轻挑手，手中的皮球在掌间滚动，然后一点点向上滑动。江远川紧盯着迎面而来的顾维哲，脚上开始慢慢蓄力。对自己来说想要封盖掉这种程度的上篮简直是轻轻松松。江远川做好准备起跳，那颗皮球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甚至连球体表面因为摩擦地面而泛起的高温都能感觉的到。江远川紧紧盯住顾维哲，两人同时起跳的身体在空中马上就要碰撞在一起。在触碰的空挡中，江远川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顾维哲嘴角上扬的那一抹笑意。江远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起跳的惯性还在继续。顾维哲手指曲折把球重新收回掌心，避开了江远川的防守，紧接着用一个漂亮的nolookpass，球从肩膀上递过，传到了身后跟进的队员手上。

江远川极力朝着前方伸手，但已经开始下坠的身体却由不得江远川的意志再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守，皮球在愈来愈远离江远川指端的方向被骤然托起，在空中耗尽所有的力量后，缓缓堕入篮筐。

40：28

场上慢慢向着七班倾斜的局势让场边的李君潇心里有些焦急，那些平日里吹嘘起来丝毫都不脸红的男生现在展现出来的竟然是这么糟糕的表现。 她看着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整个后背的江远川，甚至恨不得自己能上场打。

李君潇紧紧咬着嘴唇，在她的视线里，七班又一次甩掉了二班迟钝的防守，在江远川独木难支的防守下，由顾维哲打进了一次快攻。

轮番的轰炸让二班松懈的防守难以招架，不断被翻动的计分板向所有人昭告着不断被拉开的分差。江远川的体力也在不间断的攻守转换中被逐渐消耗殆尽，汗水从皮肤上不断渗出，甚至开始慢慢侵蚀着江远川的视线。

与二班渐渐显露出的颓势形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七班在攻防两端流畅的转换。顾维哲穿梭在人群中飘逸灵动的身影仿若一只画笔，早就设想好的局势在悉心操笔之中，被一点点的挥洒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节的时间就快走完。二班始终没有喊出一声暂停。江远川清楚，短暂的时间，根本不能给孙肖等人的体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恢复。眼下能够轮换的，只有场下唯一的替补吕自超。可面对着带伤的吕自超，江远川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开得了口。

一边是弯下腰不断大口喘着粗气的队友，一边是因为充分的轮转而体力充沛，正在球场另一端严阵以待的七班球员。江远川闭上眼，感受着一颗颗汗水从自己的皮肤的滑落，他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自己在球场上如此被动是什么时候了，是记忆里那个好像永远都触碰不到的篮筐？还是小时候，那个用尽全力，才能勉勉强强够到篮板的三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