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崩溃的帝国2:励精图治》(9) - 崩溃的帝国 - 康红武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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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崩溃的帝国2:励精图治》(9)

九、卧薪尝胆……梁启超望眼康有为,上前两步道:“通天下十八省举子公车上书,烦请通报都堂大人!”……光绪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失望、沮丧、愤怒,玉玺和约正本上缓缓落了下去……

拍碎双玉斗,慷慨一何多,满腔都是血泪,无处著悲歌。三百年来王气,满日山河依旧,人事竟如何?百户尚牛酒,四塞已干戈。

千金剑,万言策,两蹉跎。醉中呵壁自语,醒后一滂沱。不恨年华去也,只恐少年心事,强半为消磨。愿替众生病,稽首礼维摩。

短短几个时辰,天气又晴得一丝云也没有,点点星辰似乎并不遥远,不时神秘地闪烁着。梁启超浅色袍子也没系带子,怔怔地仰望着。

轻柔的月光朦朦胧胧洒落下来,一切都在月色中无声地沐浴着,浓烈的各色清寒的花香阵阵袭来,浸人心脾。然而,却洗涤不去他满腔的愤慨。他忘不了嘉义县举子罗秀惠那撕人心肺的话语:“今者闻朝廷弃台地以与倭人,数千百万生灵皆北向恸哭,闾巷老少莫不欲食倭人之肉,各怀一不共戴天之仇。若弃地畀仇,人心瓦解,大局必有不可问者。”他更忘不了给事中余晋珊那假惺惺的慰劝:“条款之事,朝廷也是忍痛决定,否则战事不能中止,京师亦难保万全……”

“卓如。”

身后传来妻子蕙仙的声音。梁启超“嗯”了一声,半响才转过身子。李蕙仙穿一件枣花碧罗紧袖衫,羊脂玉般的脸盘上两弯俏眉中间微微蹙起,掩饰不住心中浓浓忧丝。梁启超用柔和的目光凝视了她移时,方道:“孩子已经睡下了?”

“嗯。”李蕙仙点头轻应声,轻轻偎了梁启超怀中,伸手轻抚着他清癯的面颊,道:“卓如,明儿咱……咱回家里住吧。”清亮的水洗过一样的月牙清晰得像剪纸,高高地悬在中天。梁启超仰脸望着,边伸手摩娑着她如云般秀发,边喃喃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卓如。”

“嗯?怎的了?”

“没……没什么。”李蕙仙闭目深吸了口气,脸上已挂着丝淡淡的笑色:“你不要瞎琢磨了。”“你骗我。”梁启超扳着李蕙仙肩头,“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李蕙仙暗吁了口气移眼望着窗外。轻柔的月光朦朦胧胧洒落下来,所有的景物都模模糊糊涂了一层淡青色的霜。“卓如,咱们外边走走,好吗?”梁启超凝眸望着李蕙仙,半响方拥着她出了屋。

站在滴水檐下深深舒展了下,吸一口微带寒意的空气,李蕙仙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书房前悠悠散着步,回眸深情地望眼梁启超,李蕙仙莞然一笑,说道:“卓如,我……我又有喜了。”“真的?”梁启超愣怔下,上前拥李蕙仙深情一吻:“太好了,这真太好了。”

“可是十月怀胎,拖着个大肚子,方便吗?”

“这有甚不方便的?”梁启超兴奋得似乎要跳起来,眼中放着欢喜的光,只听院门处脚步杂沓终忍住了,说道:“明儿你便回府里去住。这一阵你太累了,以后要好生歇息才是。”“不。”李蕙仙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半响望眼梁启超,开口道,“卓如,我想……想……”

“想怎样,嗯?”

“我想这个孩子咱……咱就不要了吧。”

“什么?!”梁启超目瞪口呆,稍刻,方不容置疑道:“不,不行!”“卓如,”李蕙仙长长透了口气,“你现下忙的便自己身子也顾不得,我这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已是愧疚万分,若再要这孩子,你……”“蕙姐待卓如情深意重,若说愧疚,那也该卓如才是。”梁启超听她这般话语,心里一烘一热,唏嘘了一下,声音嘶哑着道,“蕙姐,以后再莫说这种话儿,好吗?”

李蕙仙轻轻点了点头,伸手轻抚着梁启超面颊:“卓如,咱们还年轻,你就应允我,这孩子咱不要了吧。”“不行,蕙姐说甚卓如也不会应允的。”梁启超呷嘴唇道,“岳母待卓如如亲儿一般,可卓如却不能她老人家膝前略尽一二孝道,她就这么点心愿,要是……”“这还象个话儿,不然看我怎生收拾你。”随着话音,李端棻月洞门外奔了过来。

二人转过身来,月光太淡了,影影绰绰只见他穿着件浅色袍子,也看不清什么颜色。梁启超紧赶几步迎上前,拱手道:“小弟见过苾园兄。苾园兄这光景过来,不知是……”“婶母想你们想得慌,这几日身子骨又不大舒坦,我过来想要蕙仙回府住几日的。”李端棻阴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扫眼蹲万福请安的李蕙仙,斥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了,这大的事儿也不告我一声?!”

“哥哥,这好端端的有甚事儿,你……”李蕙仙扫眼梁启超,丢眼色李端棻说道。“还说没事儿?!”李端棻冷冷哼了声,“若非钱成告我,真闹出个好歹,婶母面前如何交待?”

“哥……”

“苾园兄,究怎的回事儿。”梁启超自与李端棻相识,这还头回见他与惠仙拉脸,怔怔望眼李端棻,移眸凝视着李蕙仙:“蕙姐,你有什么事瞒着卓如?”“没什么的。”李蕙仙咽了口唾沫,舔嘴唇道。“是后响外边回来时,路上……路上遇着几个痞子……”

“痞子?那是步兵衙门的人,我的大小姐!”李端棻心中郁闷依旧堵得难受,不待她话音落地,张口便道。

“蕙姐,这……这真的……”

……

“苾园兄……”

“会馆外边那摆地摊的、测字的,以前有吗?”李端棻细碎白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些狗东西,简直就畜牲一般!”发泄胸中郁闷重重透了口气,李端棻望着李蕙仙,尽量用平缓地语气说道:“你这便去收拾东西……”

“哥哥……”

“蕙姐,听苾园兄的话。”梁启超泪眼模糊凝视着李蕙仙,用略带哽咽的声气说道:“你难道想要卓如愧疚终生吗?”李蕙仙满是企盼的眸子望着李端棻:“哥哥,我以后会小心的。您就……”“其它事我都可依你,只这事由不得你。”李端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卓如,你在这也不安全,就一起搬回去住吧。对了,南海先生呢?”

“老师业下正在金顶寺重新起草《上皇帝书》,这几日便过会馆来的。”梁启超将手一让,杌子上坐了,说道。“苾园兄好意卓如心领。只卓如此番来京,曾发誓若不能唤起人心,重振国威,当披发入山,再不轻谈国事。回府去住,一来与诸仁人志士接触不便,二则与苾园兄及家人亦少不得惹来麻烦……”

“这说的什么话?你与南海先生维新旗帜,设若有个闪失,怎生得了?”

“苾园兄太看重小弟了。若说维新旗帜,自当老师莫属,小弟只配与他牵马坠蹬、摇旗呐喊的。”梁启超油光水滑长辫脖子上盘了两圈,啜口茶咽下,道:“苾园兄放心,虽则乌云重重,然此地众多举子云集,可谓民怨沸腾,借他们个胆他们敢吗?”李端棻半苍眉毛皱着沉吟片刻,说道:“我本意将你和南海先生都接了过去的。你这般说,确也在理,那就依……依你的意思吧。”他顿了下,望眼梁启超又道:“方才过来路上遇着李文田李大人……”

“可是那个会试房师李大人?”梁启超眼中亮光一闪,急插口道。

“嗯。南海先生此次高中第八名贡士,只你却……”李端棻起身悠悠踱了两圈,望着梁启超说道:“我与他私交不错,承他相告,此番会试,朝廷坚不欲取南海先生的。徐桐甚或告知众房师,但广东卷中才气出众之卷必为南海先生所作,须当摒弃勿取。贤弟议论风发,才气洋溢,只阴差阳错被当了先生卷子,故……”他叹了口气,“好在贤弟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日后定有发迹之日的。你就莫放了心上才是。”

梁启超愕然惆怅了片刻,苦笑道:“但老师中第,便卓如落选,亦心甘情愿的。将来老师入了翰林,上书言事就更有力了。”“只怕是……”李端棻仰脸凝视着天穹,“会试虽中,尚有殿试一关,听说还徐桐把总儿,他会让南海先生如愿吗?”说着,他长长透了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事了。现下老佛爷逼皇上签约甚紧,皇上虽则不肯应允,只怕到头来会顶不住的……”

“条约各款皆阻我自强之路,绝我规复之机,古今所未有,断不可应允的。”梁启超先时升起的些许阴郁荡然无存,腮边肌肉抽搐了两下,咬牙道。

“日约万分无理,神人共愤。其意在吞噬我华夏,绝非仅占数地而已。且日约各条款处处包藏祸心,而字句巧黠,意图含混更是一目了然。但良心未泯,谁也不会应允此约的。”李端棻轻叹了口气,回眸凝视着梁启超:“只是朝中重臣多仰老佛爷鼻息,上折言事之人虽众,却都没有分量的。”

“民怨沸腾,老佛爷她……”

“她会顾及的。但真威胁到她权势时,她是甚都不会顾的。”李端棻冷冷一笑。“皇上现谕旨李鸿章再与日夷商磋,结果是断不能有所挽回的。只却给了我们些时间。前响你们都察院慷慨陈辞,影响甚是不俗,听闻便各国使臣亦为之震动。唯今只有再联络众举子齐名高呼一途,或许能……”

“卓如们亦是这个意思。”梁启超点头道,“回来后我已与台湾举子罗秀惠、福建举子林旭、湖南举子伍锡纯等人约定,彼此分头行动,联络十八省举子,待老师《上皇帝书》告成,便即往都察院再行请愿。”

“很好,此事切切要抓紧,莫拖延太久才是。我这便和蕙仙先回去了,你记着处处小心着些。”

“苾园兄放心,卓如理会的。”

送李端棻回转,已是戊正时牌。先时说话间还不觉着怎样,这时静下来,梁启超直觉着心中起潮,万绪纷乱,躺在床上烫饼价翻来覆去,直到钟漏四更才朦胧了过去。

都察院递送奏章被阻,其他各省举子闻风而起,短短几日光景,先是江西、贵州、福建,接着江苏、四川、湖北、陕西,最后直隶、山东、山西、河南诸省举子,或数十人,或百余人,联名都察院前呼吁抗议,请求代递折子。一时间,直将个平时门庭冷落的都察院搅得开锅稀粥价热闹。都察院自堂官左都御史徐甫以下莫不过街老鼠价惶惶不安。胆小的官员躲家避祸,胆大的则边门进出,又从步兵衙门调了一哨兵丁严密警卫前后各门。

“大人,这日怎的这般冷清?”给事中余晋珊麻脸上一双椒豆一样的小眼睛不无惶恐地眨着,端一盘鲜藕递给徐甫一块,“您看……”徐甫颓坐在东壁一张安乐椅上。他的身躯仿佛缩得很小,两只枯瘦的手支着膝,头深埋在臂间,一头蓬乱的苍发都在丝丝颤抖,完全是个垮掉的人。听着余晋珊言语,他抬起了头,脸色苍白得象月光下的窗户纸,仿佛不认识余晋珊似的,用呆滞的目光盯着他,许久才道:“怎的,冷清了不好吗?”

“看大人说的,卑职何尝不想冷清呢?这种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呐。来来,大人您尝尝,这我园子里新出的,又脆又甜,几乎没有渣儿,最是提神醒脑。”余晋珊说着自取了一块嘴里嚼着:“大人,卑职只觉着这日冷清得有些……有些蹊跷……”

徐甫轻咬了口藕片缓缓站起身来踱着步,良久方开口说道:“你意思他们会有大的举动?”“是的。”余晋珊缓缓点了点头,“方才南通会馆外守望奴才过来说康有为、梁启超不知何时离去了……”

“离去了?”徐甫眼皮子跳动了下,“可查出去了何处?”

“松筠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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