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篇-3
爱尔兰篇-3
“真是混乱。”我对亚瑟说,“我们接下来真的要去新西兰吗?”
“玛姬,我不会允许这种麻烦精在我船上待几个月。”他嗤之以鼻,“既然他想去,那就送给葡萄牙当水手吧。”
等史考特和带着蔫头耷脑的肖恩回来时,亚瑟又说他改主意了,可以试试和葡萄牙海军司令部找点关系,给他谋个好差事。肖恩立刻两眼放光,千恩万谢起来,足足说了五分钟的赞美之词。
史考特又留我们一起吃了顿午饭,在临走时,又派人往不沉舰送上了几大箱的金币。来时只有我和亚瑟,现在走时却多了个吊儿郎当的电灯泡。好在,在亚瑟的友好建议下,肖恩被塞在箱子里,和金币一起先送上不沉舰。
下午我们就和利亚姆集合了,一起去吃了点当地特色美食。我向利亚姆绘声绘色地讲了今早在史考特庄园发生的事,不出我所料,利亚姆有点担忧,但说既然亚瑟觉得可以,他也没意见。
剩下的几天里,我们白天在旅馆睡懒觉,下午出门吃美食和逛街。此外,爱尔兰人很喜欢在夜晚聚在集市里跳踢踏舞,我们也每晚都去凑热闹,但亚瑟每次都拒绝在人前跳舞,我却很喜欢,总是拉着利亚姆去跳个没完,在最后一天,终于给他跳得也落荒而逃了,怎么说都要回不沉舰去准备明天的起航。
我追着他嚷着“明天中午才集合,现在也太早了!”,但利亚姆毫不留情地搭上马车,带着行李往码头赶去了。
只剩我和亚瑟了,我向往地看着那群跳得欢快的男男女女,最终还是拉着亚瑟去别处找乐子了。虽然他说也愿意看着我跳,但我总感觉怪尴尬的,就坚持说想去其他地方转转。
我们在巷子里边闲聊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夜已深了,我们正要原路返回时,从拐角处跳出来三个蒙面人,身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同样装束的三人堵住了。
这六个人都个头不高,又瘦又小,从露出来的眉眼看来还都是孩童模样。总之除了人数优势,每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威慑力。
“抢劫!你们是外地人吧,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为首的那个孩子大喊道,举着一把缠着布条的手枪,但他的胳膊却在颤抖。
小劫匪们,你们非常好地演绎了班门弄斧。我有些头痛,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些年纪轻轻就误入歧途的孩子们。
“放下那东西,这不是你们该玩的。”亚瑟皱着眉,径直朝枪口走去,吓得孩子哇哇大叫起来:“你别过来!我开枪了!”
但他始终没敢,眼睁睁地看着亚瑟大步流星地走近,并且粗暴地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枪。于是他就只能瞪着眼睛,忌惮地望着正熟练拆掉弹丸的亚瑟。其他孩子也害怕起来。
末了,亚瑟把空枪揣到兜里,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劫匪头子”有点维持不住面子、想溃散逃跑的时候,亚瑟终于屈尊开口了:“爱丽就教了你们这些?”
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孩子们却哗然一片。头头张口结舌,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亚瑟指了指孩子们上臂绑着的黄色布条,说道:“爱丽收容所的标志。意思是这些孩子们虽然是孤儿,但是有后台,旁人别轻易惹事。”
“你是谁?”
“我是后台。”亚瑟似乎就等着孩子这个问题,笑容可掬地回答道。
“求求您!”为首的孩子反应极快,扑上前跪在亚瑟脚边,“救救爱丽妈妈,她病得很重,没有医生愿意帮她。”
“不可能。”亚瑟紧缩着眉,斩钉截铁地说,“这里谁都知道爱丽是个老好人。”
那大孩子都快急哭了,把前因后果讲给我们听,简单来说,就是收容所得罪了外来的新兴势力,害得爱丽被针对,眼睛被那伙人用弹弓打伤,就快要失明了,却没有人敢来治。
“玛姬,你去和他们看看爱丽。那伙人据点在哪?”
大孩子报了个酒吧的名字,亚瑟了然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去。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我随着孩子们去往爱丽收容所。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我问为首的孩子。
“我叫亚瑟,今年13岁了。这是爱丽妈妈给我起的名字,我刚出生不久父母就染病去世了,爱丽收留了我。”
我一惊,好像突然猜到了什么。想必爱丽小姐和亚瑟关系匪浅呀。路过药铺时,我抓了些常用的药,然后很快赶到了收容所。
“爱丽妈妈,我们回来了!”小亚瑟喊道,他点燃油灯,嗔怪道,“你又不点灯啦。别老觉得自己要瞎了,看我们带谁回来了?”
娴静地坐在床边的女人看着约莫40岁,她闭着眼睛但笑容满面。我隐瞒下小亚瑟他们打劫的经过,只说了是“那位”叫我来帮你们的。她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虽然有暂时性的失明,但是好在伤得不算重,我在普利茅斯学的那点医疗知识完全够用了。我做了消毒和包扎,配好药,吩咐小亚瑟接下来每天该怎么做。剩下的时间,我听着爱丽和我讲这些年的故事,她是个乐观坚强、十分有亲和力的女人,在这艰难的世道带着许多被抛弃的孩子顽强地求生。那些苦涩的经历在她嘴里都轻描淡写过去了,而着重向我讲述和这些善良的孩子们生活得有多幸福。
就在我听得五味杂陈时,一个小孩子跑进来扯扯我的裙角,向我努努嘴。我走出门,看到亚瑟正站在阴影里。他的裤子上沾着数处飞溅上去的血液,袖口则似乎曾经浸在血液里过。全身唯独那双靴子被他刻意擦干净了,否则估计一路上都是血脚印。
“进去坐坐吗?”
“不了。”亚瑟说,凝望着透出暖黄色灯光的小窗子,“我们回去吧。”
我独自返回向爱丽道别,偷偷给他们留下十枚金币。再出来时,亚瑟已经一个人走出老远了。我小跑着追上他,却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忽然间多了一层透明的障壁,本来想问他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我们两人都心事重重,沉默着直到回到不沉舰上。这时已经凌晨两点钟了,但利亚姆居然坐在甲板上等着我们。亚瑟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下到船舱里了。利亚姆把满怀疑问的眼神投向我:“怎么回事?他去和谁火并了?”
我一口气把今晚所有的事情都倾吐给利亚姆了。他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又归于平静。看样子他是完全懂发生了什么。
“所以爱丽是亚瑟的老相好吗?”我直白地问道,在利亚姆面前,我总是卸下所有防备。但却惹得利亚姆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吗?”利亚姆解释道,“收容所是爱丽一早就办起来了的,只是维持得十分艰难。当年亚瑟曾施以过援手而已,很快我们就又出海、离开了这里。”
“我还是觉得亚瑟的态度不一般。”
“没什么不一般的,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利亚姆,你看事情总是只看表面,”我摇摇头,故作深沉地指出,“关键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没做什么。亚瑟为什么都不愿意和爱丽见一面呢?他可在老头子那里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这么说的话,那我可要举一反三了。”利亚姆似笑非笑地说,“你为什么没告诉亚瑟那个孩子也叫亚瑟?依你的性格,应该早就当成趣事讲给他听了吧?”
我张口结舌。好吧,由我来教训利亚姆“看不到本质”还是太骄傲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