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九章烈火余生
“何妈,你带鲍鱼来没?”萧佑沅躺在遮阳伞下闭目养神,看到何寄柔,张嘴仍然是问吃的。
“都在车里,让你的助理去拿。”何寄柔淡淡地看林漪铜一眼,她连忙道:“何小姐,您好。”
“比上次见面瘦了,这助理的工作不好做吧?”
“还可以。只是我最近在减肥罢了。”她知道这话里什么意思,笑嘻嘻地说。
“你跟我去拿东西吧。”何寄柔对萧佑沅点点头,林漪铜跟在她后面往停车的地方走。
何寄柔穿白色衬衣,一件半腰的黑色外套,不过膝的a字百褶裙,黑色的罗马鞋,十厘米的高跟走在沙石路上仍是脚步铿锵。林漪铜尽量不徐不疾地跟着,不表现出心里的忐忑。
“这是鲍鱼,注意不要放在太阳底下晒;人参拿来泡水喝,还有这个开声茶,每日一剂,要记得给阿沅冲来喝,这边风沙大,对声带影响不好。其它是香港才能买到的进口食品,都是他爱吃的,但每天要控制量。”林漪铜温顺地点头,一一记下来。
“你最近是不是都由着他吃?他至少重了12磅,这样下去不行,他的身上不能多长脂肪。”
“嗯。”
何寄柔见她只是点头,冷淡地盯着她:“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阿沅发了癫似地用你来做助理,像放颗□□在身边一样。他果真是红得头发昏,几百双眼睛看着,没准哪天就出巨磅新闻。但既然我答应了他,也不会妨碍你做事,但你必须专业,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到生活里,懂吗?”
“我会注意的。”她笑盈盈地,“何小姐长途跋涉,我送您去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这话说到何寄柔心里了,她一向讲究,最受不了野外剧组的风尘仆仆。口上仍是淡淡地,“司机不知道去哪里了,等等吧,你去阿沅那边就好,不用管我。”
“阿沅买了新车,我开车送你吧。”林漪铜脸上恭顺地笑着,何寄柔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在内地买的车自然是给她的,一下子就把女朋友的身份摆明来给她看。心里只能认栽,这女子喜怒不形于色,脸上随时都有笑容,但任何时候都进退有据,从不轻易弃守寸土。萧佑沅整日里被身边的女的讨好献媚,遇上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怪不得会欲罢不能。
第二天拍萧佑沅和剧中的头号大反派决斗的戏份,导演不能免俗地设计了大量飞沙走石地动天惊的镜头。因为有大量的爆炸的场面,整组人凌晨五点就起来准备。先是布景、埋线,然后萧佑沅和其他演员一起跟着烟火师走位、试戏。
林漪铜跟在旁边亦步亦趋地看着。说是试戏,但并不会真的引爆,只是在烟火师的带领下用人声发出爆破的“砰砰”声,模拟起爆时的节奏,照着本来埋得爆炸点方位重复几遍路线和走位。偌大的一块空地上安置了十来个小爆破点,林漪铜看得胆颤心惊,悄悄拉住萧佑沅问,“没什么问题吧?又没有真的试爆过,这太危险了啊。”
萧佑沅一点儿也不紧张,笑话她:“没见过世面了吧?我刚出道跑龙套的时候,场面比这还大得多,那时的技术又不成熟,没有防护措施,一样什么事儿也有。”
“你还跑过这种龙套?”
“不然你以为呢?”萧佑沅让她把穿在最里面的隔热服理平整,“你还真以为是坊间传言的那样,皓雅是我爸注资来捧我的?我也要靠自己拼的。”
她忧心忡忡地,“怎么也不当真试爆一次?这炸开了是什么样子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你不知道拍一场爆炸戏要多少钱?现在金融海啸,哪里不是能省就省。放心吧,我搞得定的。”萧佑沅笑得轻松,心里却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看到林漪铜紧张到那份上,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藏着。
先拍的一段是萧佑沅在火光冲天中假死的部分,待一切准备就绪了,林漪铜站在人群后面,后背不停冒冷汗,好像那假死就要变真死似的。正要开拍,坐在导演旁边的綦亦霏指着监视器道:“阿沅的头发好像有点问题。”定睛一看,果然头套鬓脚的地方因为脱胶而有一块突起来了,“怎么回事,那个头套昨天泡了水现在还在用?”
梳妆师小声地道:“我今天忘了拿新的,所以凑合着使得。”
“这幸好没拍,一场爆炸戏成本这么高,就算不重拍,为了这么个小问题做后期也是得不偿失,下不为例。”
“我去帮他处理一下。”林漪铜心里紧张,刚要走出去,烟火师叫住她:“从旁边的小路绕过去,千万别从中间过,小心碰到了爆点出什么意外。”林漪铜点点头,快步向着往远处山坡上站着的萧佑沅去。
萧佑沅神经莫名有点发紧,看到林漪铜过来,心里稍微安定些,镜头都开着,不能有别的表情,只用裹在古装袖子里的右手勾着食指逗她。
林漪铜眨巴着眼睛对他偷笑,余光却瞟到小路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个晃动的人影,她正奇怪,大脑突然一片真空,好似一个震耳欲聋的响雷就在耳边炸开,眼睛里只看到一片红色的汪洋,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点燃了,烫得好像全都裂开了。一股气浪几欲把她掀到天上去,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在云端,脚下一软不知被什么绊倒了,身体不由得跌下去。
就是那不大不小的一声爆炸,萧佑沅被浓郁的黑烟挡住了视线,火光四射间再没了林漪铜的身影。他脑子“嗡”地一声,周身被震得发抖。还没失去理智,第一反应便向爆炸的地方飞奔过去。
剧组里其他的人都傻了,顿了三秒,导演才站起来怒吼:“他妈的谁在那儿弄的爆点?”当下也来不及追究,只怕是林漪铜已经化作青烟了,忙乱地往爆炸地跑。
萧佑沅一阵风似地冲到跟前,只看到林漪铜匍匐在地上,从头到脚都焦黑一片。他扶她翻过身来,那一张脸都灰黑的,但还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痕,扶住她的头不住地唤她,终于悠悠醒转来,只剩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里还有两点白。
“别怕,马上带你去医院。”萧佑沅也不等别人,托起她来就往空地外面走。林漪铜已经彻底清醒了,张牙舞爪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道:“我没什么事,正好跌在一个小土坑里,挡了一下子。”
这下众人又都围上来了,他只能把殷殷的关切藏在心里,字正腔圆地问:“你怎么往埋了爆点的地方跑?”自己却清楚得很,刚刚走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这条路上来。
林漪铜脑子里只记得起爆前看到的那个人影,按捺住不动声色,晕晕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啊,烟火师让我走外面的小路,我没有乱跑啊。”
“这里是没有埋爆点啊,再说我根本没有起爆,怎么好端端地会爆炸?”烟火师吓得魂飞魄散,不停拍着后脑勺,“不信你们去查设备,都没开开关呢还。”
正七嘴八舌的,林漪铜觉得小腿下面一阵阵地热,低头一看牛仔裤破了好几处,露出一块块猩红的伤口。再往四处一打量,身上从胳膊到脚踝有好几处伤了,还有好些地方没流血但被火苗燎得红红的。刚才被震晕了没什么感觉,这下只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她还是强忍着,忙不迭失地说,“没关系的,只是皮肉伤,刚刚都没觉得疼。”
“你还真是命大!还好穿的是牛仔裤和羊绒衣服,要是化纤的,还不把你整个人燃成一个火球?就这样都够呛,还好是没伤着脸。”来探班的女编剧咋咋呼呼地对她尖叫,像是感同身受的样子。
“叫车过来,送小林去医院。”一个场务边嚷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萧佑沅站在身后想扶她,她使了个眼色轻轻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被众人搀扶了走。
萧佑沅只能一动不动地冷冷看着,双拳暗中捏得青筋暴起。导演拍拍他的肩,“今天可能是有些邪门了,这场先别拍了,我们明天再拍爆炸的戏。”他点头笑笑,眼睛四下端详这爆炸后的一片狼藉,瞳仁里风云变幻像是聚散了又合拢。
何寄柔刚回到片场,脸色惨白地跑来,“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怎么会自爆?还是你的戏?伤到哪儿没?”
萧佑沅一眼不发地看着她,莫测的神情谁也猜不透。铁青着脸回到酒店房间,才慢慢地道:“你帮我做件事情。”
由那个场务陪着在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和清创,医生表示没有什么大事,但建议最好留院观察一天,“爆炸时产生的热流和浓烟可能会对呼吸道造成灼伤,同时要观察是否有脑震荡的症状。”
林漪铜不由分说要回医院,心里惴惴地,“萧先生那边离不了人的。”
“我刚给导演打过电话,今天可能彩头不太好,就先不拍了,明天再拍,你安心住一晚,大家也好放心。”平时林漪铜的兢兢业业旁人都看在眼里,这时只劝她放宽心来休养。林漪铜听他这么说,也担心回去之后萧佑沅不依不饶,也就在医院住下了,只让场务早点回去报平安。
晚上一个人躺在医院的床上,处理过的伤口渐渐不那么痛了,林漪铜翻来覆去把白天的一切在脑海里回放一遍,无尽的疑惑像海藻一样把她缠得紧。
无缘无故地一场爆炸,一点征兆也没有。不像是意外,倒也不像是有人蓄谋的。唯一古怪的是爆炸前看到的那个人影,拍这样有危险系数的戏,自然事先就清过场,那里又远离中心,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但自己跟人一无怨二无仇,虽然跟在萧佑沅身边,但到底只是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色,谁没事儿会找她的茬儿?这场事故不大不小,虽然正好她当时误打误撞掉到坑里逃过一劫,但想来这威力跟当时的声势比起来反倒不那么严重,要不就是她运气再好也躲不过非死即残。
正匪夷所思,不知道为何总是想到何寄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幽幽地总像是藏着什么事儿。
“林小姐。”突然响起的熟悉的女声吓了她一大跳,抬头一看正是何寄柔,想是思索地太入神,有人进来也没发觉。一见那总要把人心里的秘密挖出来的眼睛,更是心惊胆战,语无伦次地道:“何小姐?你怎么来了?”
“不是我要来。”她面无表情地说,侧身过去只见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萧佑沅从门外进来,何寄柔赶紧迎上去把住门,“讲好的一刻钟,我在外面等你,出来的时候戴好帽子和墨镜。”
“你?”林漪铜仰望着萧佑沅,大吃一惊。
“我的时间不多,先让我看看。”
“说了是皮外伤,已经包好了,明天就能出院了,不要紧的。”林漪铜紧张地看他,已经准备好了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