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息兮第一百四十二

凌江仙确实浑身都很不舒服，但她也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这个样子。

在对掌之后，她只是觉得左手寒冷非常，紧接着便是浑身上下一阵疼痛，眼皮一沉，便撑不住了。

她在孟君遇怀中一度被浑身的疼痛折磨得麻木，终于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准确来说，是孟君遇察觉到她满头冷汗，探脉一通后点了她的睡穴。

待她现在醒来，正是彩霞烂漫之尾，天色冥冥。她浑身的疼痛都没有好一点，甚至有一些加剧的趋势。

她细微一动脖颈，迷糊道：“早上了？”

“日落了。”孟君遇淡淡道。

“……日落。”她略有所思，忽而一个惊讶：“日落？！”她完全没想到她昨夜一睡就睡到了今天的傍晚。

亏得是孟君遇这种功力深厚的人，竟还维持着灵力御剑。

她不敢随意扭动身躯，稍微抬头往外看去，约摸再往前便是之前的古刹了，脑中忽而一阵混沌痛楚袭来，猝不及防。

孟君遇见她微微咬唇，忙道：“怎么了？”

凌江仙笑笑道：“没事。”

她偏头看向身下，落霞的光泽已经比一开始淡了不知道多少倍，显然正是大耗灵力，若是继续下去，难保孟君遇不得不把真元一起用了。

她脑中又是一阵发胀，紧紧闭了眼，又睁开，道：“别耗灵力了，到不了的。”

“还有真元。”孟君遇看着她，脸色铁青，从他在祭祀堂将她带上落霞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是这样。

凉风肆意，暮色愈发明显，两人相顾无言。

凌江仙一直盯着他看，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侧脸。

她早就不是第一次被孟君遇这么抱着，也不是第一次对着这张脸发呆。

只是这一次，她心里思绪万千，完全不是从前那般，仅仅只感慨他的俊逸倜傥，仪表不凡，叹息自己肤浅。

夜幕来袭，她忽然想起了先前要与他说的话，顿了顿，便要开口。

刹那间，落霞猛地一颤，两人随之一震，凌江仙立刻觉得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不由微微喊出一声哀吟。

孟君遇的灵力终究是全耗在了御剑之上，他闻听这一声伤痛呻吟，真元立刻灌注在落霞上，落霞顷刻稳定，又开始飞行。

他一手捏紧凌江仙手腕，道：“究竟哪里疼？”

“头疼。”凌江仙略略睁眼，竟还有心思勾起嘴角，“眼睛疼，腰疼，腿疼，胳膊疼，手疼……”

孟君遇毫无办法，叹一口气，原本捏着她手腕的手便与她左手相扣，瞬间，一道真气注了过来。

凌江仙微怔，道：“别给我了，没用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才有用。”

她正说着这话，忽然想起孟君遇前些日子心口还受了平川剑伤，浑身的痛楚都在瞬间抛了，忙道：“你剑伤肯定还没好透！别用真元了！”

孟君遇加紧抱住她：“别动了，我心中有数。”

“那……那要不我们下去买匹马……一样也可以省点力……”凌江仙正说着，一阵酸痛从脚尖蔓延到了腰背，一个痉挛，她咬牙道，“要是杜鹃和康乐在就好了，也不用花钱……”

“我的钱都是你的，你不必省。”孟君遇清晰地感到了她的这个痉挛，目光之中忧虑重重，“但眼下不能骑马，一路颠簸你受不住。”

她安静起来，这么些年，能这么担忧自己的，除了亲人，也就只有孟君遇了。

如此一想，祭祀堂里，易阚用御魂术呈现的那些景象忽然浮上了眼前。

她承认，她是恨孟家人的，虽然俞家人和罗家人她更恨，但孟家人一样也是恨极的。

可是现在对于孟君遇，她完全没有这种恨意了。

此次返到人界见到孟君遇，她开始若尚存一丝好感，便至多是源自于当年霆山血战里，孟君遇道他没伤害梅凌一人，甚至在地宫里叫她别去送死。

且回想往昔，她与孟君遇纵然有多处不快，但孟君遇从未要伤害她。

但此时此刻，不只是这样了。

可是孟君遇算是她什么人呢？

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已经够了。

当年的血战，他与她，都已然是生生错过了。

新的一轮明月已悄然爬在空中，凌江仙眼前一阵朦胧，道：“孟君遇，你看月亮。”

孟君遇略略抬头一看，又看向凌江仙，凌江仙盯着月色发呆，道：“像不像那年……烟火大赏的那天晚上……”

夜风从两人身边阵阵穿过，凌江仙正是冷汗直冒，浑身依旧冰冷，孟君遇一手脱下半侧外袍，反向往她身上裹，道：“我记得。”

凌江仙收了目光，闭了眼，道：“嗯，我也记得，你真是太让人恼火了……”

孟君遇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也不作答，只将衣袍裹得更紧了一些。

凌江仙撑起眼皮，道：“你这辈子还会再写一次吗？”

“不会。”他与她直视，眼中淡然又隐约透着坚持。

凌江仙轻轻一笑，道：“那我继续不同意，你不就很吃亏？”

孟君遇看着她，眼睫略垂，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