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许久不见,不请我进去……
有一瞬间,青葙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病入膏肓了,方才还只是耳背,此刻竟然还眼花起来。
不然怎会看到李建深?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没看错之后,不禁小声地‘啊’了一声。
烟雨朦胧中,李建深正身着一身鸦青圆领胡袍向她走来,肩宽腿长,行走之间,衣摆翻飞,腰间那根寻常的革带仿佛都带了一股生气。
镇上的地坑坑洼洼,他的脚在上头踏过,黑靴立时粘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子,却半分无损他自身带的那股属于长安世族的风流俊雅。
他立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豆大的雨点顺着屋檐上的砖瓦落在他身上,很快肩头便湿了一大片。
随后,青葙便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自己:
“你有东西忘了拿。”
青葙回过神来,低头,看出那是今日自己掉落的那封信,不免张了张口,但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伸手接过,道:“多谢殿下。”
见李建深浑身将要湿透,只得将手中雨伞伸过去挡在他头上。
李建深似乎被她这一举动取悦,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别叫我殿下,我是隐了身份过来办事,叫我雀奴便好。”
青葙微微张了张口,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李建深是太子,她怎么敢叫他的小名,而且若这么叫出口,未免显得两人之间太过亲密。
青葙并不接李建深的话茬,下意识地左顾右盼,见四周竟无一人,心里不禁纳罕,李建深出门竟一个随从都没带,就连冯宜和谭琦这等贴身侍候的也不见人影。
但她这些话终究没有问出口,这原也不干她的事。
青葙原本想说两句场面话便关上门,却见李建深自顾自地踏上石阶,站在门槛处问:
“许久不见,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青葙有些不明白李建深的用意,她想他们在长安时就已然把事情说明白了,如今他突然到访,倒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只得道:“寒舍简陋,怕是招待不了贵人。”
说着就要关门,谁知许是听见这里的动静,福伯撑着伞出来。
“阿葙,不是叫你不要随意开门的么?这万一要是遇上坏人,你――”
见了李建深,猛然愣住。
“这位郎君,你……你是……”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公子回来了。
青葙正在犹豫要不要同他介绍,李建深已经对福伯行了一晚辈礼。
“问老丈安,我从长安来寻人,途中与仆从走散,天下小雨,无处容身,可否借宿一晚?”
青葙歪头,看向李建深,她知道他既然选择隐瞒身份必然有他的道理,但她竟不知他何时能将谎话编的这样顺溜。
他是太子,怎么可能无处容身,不知他忽然要住这里是在做什么,刚要拒绝,福伯已经开口。
“原来如此,郎君请进。”
青葙垂下眼帘,当初李纪元一事,李建深确实对她有恩,若她执意不要他进来,好似是有一些不近人情,而且福伯已经松了口,她也不好再往外赶人,只得道:
“请。”
李建深在福伯背身过去后,将青葙手中的雨伞接过去,期间,两人的手指在不经意间相触,又快速分开。
等到青葙抬眼瞧他,李建深才像是刚发现似的,低头瞧回去。
青葙移开视线,微不可查地慢下脚步,使自己落在李建深的后侧方两步位置。
这是在宫中时嬷嬷教的规矩。
青葙本意是想离李建深远些,李建深却忽然停下脚步,回首过来瞧她。
那目光太过复杂,青葙抬头,只能瞧见他漆黑眼眸中闪动着的微弱的烛光。
青葙低头,将手中灯笼往伞里移了些,免得它被雨水打湿。
“与我平行就好。”
她听见李建深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她说话。
青葙不想在外头久待,点了点头,抬脚与他平行,但身子仍旧跟他隔了些许空隙。
李建深察觉到,没说什么,只将伞往她这边倾斜,任凭自己的左肩被风雨打湿。
这宅子虽小,但也有接待客人的客房,只是有些简陋,与皇宫大内全然不能相比。
青葙原本以为李建深会觉得不适,但他映着烛光打量一圈之后,并未露出任何不喜之色。
福伯与李建深寒暄几句,见他气质不俗,对答如流,又因他的长相,福伯对他倒是颇有好感,见他衣衫湿透,忙招呼檀风将自己的干衣裳拿过来一件,给李建深换上。
青葙则去生了火,给李建深熬姜汤喝,免得他着凉。
檀风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家的陌生人没什么好脸色,将手中衣物扔给李建深便去了厨房帮衬青葙。
“阿姐,我不喜欢这个人。”
青葙添柴火的手一顿,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