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徐家窝堡的传说

徐家窝堡的上空总是飘着几朵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变着花样出现。它们来自远方，来自远方的云令人遐想。

徐家窝堡这个小村庄，有一件事情一直令人纳闷儿。它名字叫徐家窝堡，村里有40多户人家，却没有一户姓徐的。

既然叫徐家窝堡，这里一定有徐姓人家住过，他们什么时候来到此地，又为什么离开了呢？村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就连做过私塾先生的于老爷子，他虽然知道一些，但也说不大清楚。

于老爷子脑袋后面有个小辫子，是村里活着的老古董，经历过晚清和民国。如今是新社会了，翻身得解放了，可他那条像猪尾巴一样的小辫子，依然顽固地长在后脑勺上。

他记得他的爷爷说过，早年间确实有一户姓徐的人家，从关内来到此地，那会儿乾隆皇帝还在位。徐家窝堡属于封禁之地，到处都是荒无人烟。徐家先人在这里落地生根，开花散叶。但徐家一直人丁不旺，几代人下来都是单传。于老爷子记得，在他还是懵懂少年时，徐家还住在这里。此时的掌门人是第三代，年纪有50多快奔60岁了。此人个子很高，大伙儿都叫他徐大个子。徐大个子蓄着八字胡，两只豹子眼，目光炯炯，声如洪钟。

徐大个子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儿子已经结婚，生有一儿一女，比他老爸多了一个女儿。孙女儿排行老大，那会儿大约有12~13岁上下，孙子10岁不到，和张遇春的年纪差不多。

徐大个子种地是把好手，家里有大片良田，都是祖先们开垦出来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捕杀黄鼠狼。一到了下雪天，徐大个子就会忙碌起来。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天与地连接在一起，白茫茫的一个世界。等大雪停了，徐大个子就出门了。他在野地里四处寻找，黄鼠狼喜欢在坟地做窝，顺着黄鼠狼的脚印找到坟墓，他就能逮住一窝一窝的黄鼠狼。有时，他顺带着也能逮住野兔和狐狸。

徐大个子捉到黄鼠狼以后，会立即摔死了然后剥皮，等攒多了再拿到很远的集市上卖。集市离家里很远，走路需要二、三天的时间。

黄鼠狼最珍贵的地方是它的尾巴，尾巴上那一撮细毛用来制作毛笔，写起字来既顺畅又干净，不会出现劈叉的情况，比用狼毫制作的毛笔珍贵很多。于老爷子后来上学堂读书乃至做私塾先生时，就用过这样的毛笔。

有一年夏天的傍晚，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阵狂风飙过，田里的庄稼倒了一大片。徐大个子坐在家里的灶台上，望着屋外的磅礴大雨，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

正在此时，一只黄鼠狼飕地一声钻进屋里。徐大个子一看大喜，送上家门的猎物，他绝不会放过。

黄鼠狼动作敏捷，在屋里四处乱窜，把孙女孙子两个人吓得到处躲避。儿媳妇上前劝说公公：

“老爹，还是放过它吧！你看它那双眼睛，多可怜！”

老头儿哪里肯听，又吩咐儿子快来帮手。父子二人前后堵截，结果，黄鼠狼被活活打死了。

说来奇怪，到了夜里，孙女孙子两个一起发了高烧，手舞足蹈，又胡言乱语。一家人赶紧起身，点亮了豆油灯查看。儿媳妇小声抱怨公公：

“白天我就劝阻，不让打死那只黄鼠狼，却偏偏不听我的话。现在黄大仙显灵了，两个孩子代人受过！”

徐大个子看着胡言乱语的两个孩子，他也有些慌张，在地上不停地走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只见孙女忽然从炕上坐了起来，嘴里说道：

“我是黄大仙，家住20里外的小土坡，今年200多岁了！当年康熙爷北上祭祖，我给他老人家站过岗放过哨，我们有功于朝廷。徐大个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杀死了我的很多子孙，今天我报仇来了。”

孙女说完，扑通一声又倒在了炕上，胡乱地蹬腿踢脚，两只手在空中挥舞。

再看看孙子，只见孙子双眼紧闭，嘴吐白沫。

徐老太婆一下子慌张了，小声哭了起来，又赶紧跪在地上求饶，她的儿媳妇也跟着跪在地上。

“大仙饶命啊！大仙饶命！我家死老头子得罪大仙了，请大仙惩罚我和老头子，放过两个孩子吧！”

儿媳妇没敢咒骂公公，只是一个劲儿地求饶。

不管婆媳二人如何求饶，炕上的两个孩子依然如故。孙女胡言乱语，孙子昏迷不醒。

徐大个子平时就不信邪，一看两个孩子没有好转，顿时大怒。他冲进灶房，拎着一把菜刀进来，用菜刀猛砍炕沿，发出一阵阵响声。

“什么大仙二仙的，快快滚走，否则我明天把你们的老窝全给端了！”

刚说完，就看见窗外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惊雷，天崩地裂一样惊人，屋里的豆油灯一下子就灭掉了。

徐大个子吓了一跳，手里的菜刀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菜刀，在地上乱摸一通，却发现地上有很多黄鼠狼往他身上爬。他没有摸到菜刀，手却被黄鼠狼咬了几口。

儿媳妇摸黑把油灯又点着了，端起油灯往地下照，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树枝草叶，也不知道是怎么进了屋里。

徐大个子从地上站起来，把手拿到灯前观看，只见两只手上都有伤口，鲜血直流。徐老太婆吓得浑身哆嗦，找来几块布条要为老头包扎。徐大个子轻轻一把推开老太婆，满不在乎。

“破了一点点皮儿，流点血，不算啥事儿，快去看看孩子们。”

此时孙女孙子两个已经平静下来，用手摸摸脑门，哇凉哇凉的，烧也退了。他们的妈妈问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怎么样啊？”

孙女说道：

“我梦见家里来了一伙人，他们把爷爷绑走，我一直在后面追。那伙人进了一座非常漂亮的宫殿，宫殿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黄袍。

众人把爷爷按到在地，只听宫殿上的那个人说道：斩去他的双手！接着，就有人高举着一把大刀，狠命地砍了下来，看见爷爷的双手被砍断了。我吓得大哭，跟着就醒过来了。”

徐家人一听，顿时大惊，连连说道：

“报应，报应！”

大伙儿又追问小孙子，孙子说道：

“有人抱住我，把我扔进了后泡子，我在水里胡乱挣扎，喝了很多水。后来岸上来了一个女人，她对那个把我扔进水里的人说：把他捞上来吧，这孩子又没有啥错！那人听了后，就把我捞了上来，又恶声恶气地警告我：滚远一点儿，要不然的话，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赶紧撒腿就跑。”

一家人折腾了一夜，很快天就亮了。徐大个子的双手一直流血不止，老太婆用布条包扎，换了一块又一块的，刚刚换好就被血水湿透了，把老太婆急得直流泪。

儿子说道：“妈，我去大树下给大仙搭个庙，以后多多烧些香。”

老妈一听忙说：快去，快去！

儿子儿媳带着孙女孙子，来到房前的一棵大柳树前，立刻挖土和泥，又砍了一些树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搭好了一座小庙。

老太婆从家里拿来香烛，端了一碗米和一碗水，把米和水摆放好以后点燃香烛，一家人对着小庙叩拜。嘴里念叨着：

“大仙饶命，我们都是笨蛋糊涂人，请求大仙开恩，今后再也不敢了。”

徐大个子脸色苍白，双手依然流血不止。他心知不妙，把家人召集到跟前。

“我爷爷带着老父亲和我，从关内逃到此地，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如今总算安稳下来。忙碌一辈子，拼了一辈子，死到临头了才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你们以后千万要牢记：谁的命都是命！一定要心存善念，与人为善，与万物友善。我不行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我死后，你们务必离开此地，继续向北走，走的越远越好。”

三天后，徐大个子血尽而亡，整个人完全脱了相，瘦的跟枯树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