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希望
第62章希望
幽径蜿蜒曲折,仿若一条通往无尽深渊的巨蟒,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之中,永无尽头。
仆固炎锦走得很快,却难掩自心底涌起的忧惧。每一步落下,裙摆都轻轻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摩挲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此乃冥界地牢,四下里暗影重重,实质般浓稠的黑暗,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她来这里,是为了找她的哥哥仆固炎曦。自从寒宵将他取而代之之后,他就被关在这里,过了很长的时间。
哥哥宁死不屈——但是这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身为他的妹妹,仆固炎锦总是要找各种机会,想方设法地保全她的兄长。
地牢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唯几点鬼火在角落里闪烁,幽蓝的火苗跳跃不定,时而拉长,时而蜷缩,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飘动,那幽光映在墙壁上,拉出一道道扭曲怪异的影子,好似有无数恶鬼在张牙舞爪。
墙壁上,青苔斑驳陆离,如同一张张腐朽的面皮,随时都会剥落。偶有水滴从高处落下,滴答之声在这死寂中回荡,宛如催魂的鼓点,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让人心底直发颤。
仆固炎锦脚下的地面湿漉而滑腻,似是终年被寒湿之气浸润,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便滑倒在地。
而周遭的空气,浓稠得如同浆糊一般,擦着肌肤滑过,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那寒意似是有了生命,丝丝缕缕往骨髓里钻,让她不禁微微颤抖。
忽地,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打破了寂静。
她走到尽头了。
尽头处,那被视作“重犯”关押着的,正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仆固炎曦。
他松松垮垮地靠着墙,姿态宛如失去了支撑的木偶,徒留一身破败与沧桑。往昔合身且英挺的衣衫,此刻已被撕扯得褴褛不堪,破洞中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新旧交叠的伤痕,有的还渗着血丝。
见状,仆固炎锦呼吸不由得一滞,她轻轻地叫了她兄长的名字。
仆固炎曦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见是他这个不听话的妹妹,本来就暗沉的脸色,登时变得更阴郁了:“你怎么过来了?我应该叫你什么呢,仆固大人?还是说,我现在可以叫仆固大人妹妹吗?”
他一直对他的妹妹没有奋起反抗寒宵,而耿耿于怀。
仆固炎锦对仆固炎曦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她的兄长,没有说任何一句辩解之言。
她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兄妹俩就这样无声对峙良久,唯有不知道何处渗出来的水滴流声,滴答滴答地不绝响彻。
仆固炎曦只觉大脑胀痛,从小到大,他其实都是被他妹妹拿捏的那个,所以现在仆固炎锦站在他的面前,他除了阴阳怪气一句之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了最后,他缴械投降,相当无奈地道:“说吧,你过来找我做什么?仆固大人?”
只是话到了最后,还是不忘记多揶揄她。
仆固炎锦定定看着他,说:“我来找你,是有要事。”
“谁来找我都是要事,折磨我也是一件要事。”仆固炎曦耸耸肩,轻蔑地笑道,“这其中就属你的新主上折磨我的次数最多……”
他之前并不愿意打开鬼门关,但是迫于寒宵的威慑,不得不做。
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皮开肉绽的代价。
“兄长,”仆固炎锦摇摇头,郑重地叫他名字,“炎锦此来,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承诺。”
听到“承诺”二字,仆固炎锦这才撩了撩眼皮,“给我一个承诺?你现在能给我什么样的承诺,不会是把寒宵许给你的承诺,再好心地分给你这个可怜哥哥吧?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要了。”
寒宵的施舍?呸!他才不稀罕。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兄长,切莫意气用事,”仆固炎锦仍旧严肃,“你丢掉赤炼城,也是因为意气用事。”
仆固炎曦怒气冲冲:“什么,你竟敢说我意气用……”
“现在也是。”仆固炎锦径直打断,并不给自己这位阶下囚兄长半分情面。她又说:“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最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这次过来,冒了很大风险。”
仆固炎曦心想有本事你就别来,但是心里面再不快,还是憋住了。
因为仆固炎锦接下来向他许了一个诺言,她说,她会在寒宵大婚那日把他救出来。
一直保持着不爽且高深莫测表情的仆固炎曦,眉目终于动了几动,“在她大婚那日,把我救出来?寒宵和谁大婚的?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委实是在牢里面关押久了。竟然连寒宵将要大婚的消息都不知道了!
仆固炎锦的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和江春霭。”
“江春霭?”仆固炎曦仔细品咂着这个名字,想要从记忆中找到对应的形象,却一无所获。
“江春霭是谁?”
仆固炎锦言简意赅地道:“她以往在明雪宗时的师妹。”
这么一说,仆固炎锦全部都明白了,甚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寒宵此前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复活她的师妹啊?现在呢,总算如愿了吧,如愿之后,就要和她成婚啊。”
“可怜我这赤炼城城主也当了不久的时候,结果就把成果白白地送给寒宵了,这下倒好,真的成了她的嫁衣了。”仆固炎锦嗤笑,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她已经把她的师妹复活了,多久了?”
寒宵做那些疯狂事,顺便磋磨他,可是从来没有停下过。
仆固炎锦没有回答他这近似闲聊一般的话,只说:“很快了,不足半月。你在这个半个月里注意身体,不要被狱卒过多地消耗了。”
……没想到这个他以为没有良心的冷血妹妹,还是知道有他这个兄长的!
想到这里,仆固炎曦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一些。
“救可以,”仆固炎曦这时候的话语已经软下来了,“只是不能报复寒宵,我心头总觉得不快。”
仆固炎锦此时已经挪动了脚步——她打算离开了,闻言,轻轻擡起眼皮,说道:“兄长,您若是能出来,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