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46
第46章46
月影西沉,云纱漫过了月色。皎洁明亮的月光照射在下山的路上，两人的影子缓缓拉长，又随月色的遮蔽而消失。
“洛卿宜。”巫偌叫住对方,“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洛卿宜转过身来,薄唇抿了抿,眼神微微颤动，却在和她触碰到目光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告诉我。”
“……抱歉。”
她看着洛卿宜的眼神躲闪，望了望月亮,看了看远处的红庙,又瞅了瞅下山小路边上的石子,最终只有一句道歉，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月光似乎又从云层后方出来了，均匀地洒在两人身上。洛卿宜的发丝上也落了些皎皎月色，衬得那雪色的长发空灵又清幽。
巫偌忽地想起来,在姜青北的梦境中……在她与洛卿宜相识的那个时间线里，对方的头发是深色的黑，是同眸色一样的深邃幽谷。
她苦笑了一下,给对方主动递了台阶：“洛卿宜，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愿说？”
递台阶也并非她有意，只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处典故——她不知是从哪儿看到的,只是此时,月光如流水一样倾泻在对方的发上，她有感而发。
先有古籍大乘仙人为渡劫第一人,一夜白头突破至高境界，闻名于世,世人皆效仿其中，将白发视为修为高深的标志。
然，该仙于灵力溃散前自传，曾道一夜白头实为寿命将尽，往后余生也不过尔尔。
当今，修真界也有不少大能修士刻意以灵力使发色稍褪，白发鹤羽仙风道骨，气势先凌人于先。可洛卿宜并非是这般注重外态之人，所以……
洛卿宜没有接过她的台阶，只是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认真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你说谎。所以，我不想欺骗你，但我不能说。”
“好吧。”巫偌道，“天机不可泄露？”
“嗯……。”洛卿宜道，“待未来，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不远处，金花终于扑到了洁白的纸鹤，开心地手舞足蹈，弹了弹纸鹤的边缘，又不甚一个没抓稳，害得那小纸鹤一股脑地飞走了。
她受不了了，回来扯巫偌的袖子：“姐姐！我抓不住，你帮我！”
巫偌还没来得及回答，洛卿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神念一动，纸鹤像是栓了绳一样，很快便飞回金花的手心里。
“自己玩去。”洛卿宜道。
被金花这么一打断，巫偌也没心情继续追究洛卿宜的事了。她不喜欢被隐瞒，但更不喜欢被欺骗，洛卿宜勉强算是有点进步，她姑且不计较。
只不过……
她轻轻地垂下手，用袖口遮住一只爬到她手腕上的小蜘蛛。她身上的衣物还是来自凡间，同修真界的款式有较大差别，习惯了宽大的袖口衣袍，此时身着狭窄的袖口还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洛卿宜敏锐地问她。
“无事。”她揉了揉手腕，将那小蜘蛛赶到手肘的地方去了。小东西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她静静地感受到对方传递来的消息。
这是苗人蛊物特有的传信方式，以蛊虫为媒介，通过精血的喂养与另一人血液的接受，从而得知对方的信息。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红蜘蛛的小脑袋，神不知鬼不觉地岔开了话题：“走吧，去给金花找个地方安置，回去喽——”
-
兰汀遣散了魔修手下，围着红庙所在的荒山绕了一圈，重新回到那庙门正前方，矜贵地从储魔袋中掏出一把折叠椅，摆在大树下，不紧不慢地坐上去。
她早知道那群吃闲饭的废物东西根本不会认真办事，此时指令魔修们下山，估计那群人早就一窝蜂散了，去五州大陆兴风作浪去了，她懒得管。
“巫偌，你收到了，对吧？”
她无聊地伸出手，摆弄着自己手上艳红的指甲，借着月光仔细观赏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收起来，又换了另一只手，再度观赏。
方才在这里，她分明感受到了另一股苗疆蛊术的气息，甚至四野的蛇虫都被吸引，在青砖或是泥土里探出头来。
除去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金如云和弱智金花，她只能想到一个人……巫偌。
只有巫偌才有这般本领，只有巫偌……只有她曾经的老师、曾经作为她奋斗目标的圣女，也是她在绝望中苦苦哀求，却胆小如鼠地选择了逃避的救世主。
真是胆小啊……巫偌是想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想以圣女之威，惩戒苗疆的叛徒吧？呵呵，现在苗疆都没了，倒摆上官威的架子了？
她处决了金如云，又不知是何等心情勉强放走了金花，将手下遣散。表面上跟着属下一起离开了此处，实际上绕了一圈，又重新回来，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刻在她记忆中熟悉的人……是巫偌，是她阔别了十三年，每日都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她就知道，巫偌这个胆小鬼，肯定还活着呢，活在那位至元仙宗的洛仙长的庇护下……一个破情蛊，能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大的靠前，巫偌还真是别的本事没有，命倒是挺好。
“去吧。”她看着巫偌三人离开的背影，毫不留情地将手背上的红蜘蛛从指甲上扯下，甩去了深山老林里，“找巫偌，还有……不要被洛卿宜发现。”
她当初，竟然还跟着春草一起，叫过洛卿宜师娘……真是够可笑的。圣女胆小如鼠，在家族危难面前只想明哲保身，连来都不愿意来；那位洛卿宜也真是蠢笨如猪，被人下了情蛊还不知道，几年前还听说她把那个邪魔外道杀了证道，当时她还拍手叫好，结果现在姓洛的又重新被女人迷得找不着北，给人当狗去了。
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对狗女女，配极了。
兰汀等得无聊，又忽地捂住了嘴，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发热。她只得掏出一个暖红的酒杯放在身前，缓缓向里倒入猩红色的液体。
小酌几杯，她恢复了正常，又无聊地修了一遍自己的指甲，掏出镜子梳了许久自己的头发，末了还*要补上一个大红色的红唇。
“还没来么……”
她弯下腰，接回自己的红蜘蛛，收到对方的信息，又撇了撇嘴，气得噌一下站了起来：“先回去了？她巫偌还以为自己是心想事成的高贵圣女呢，让我在这儿等她几天？”
她气得一把收回去自己精致的折叠椅，将摆出来的东西全部收好，动作框框响。她仍不解气，扭头看到红庙的大门，拧了下眉，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方才那个姓洛的，说这许愿庙本质是交换……但是，我还有什么能值得它换的吗？烂命一条，已经彻底和那些怪物没什么两样了……要是能再见一见春草她们，如果要我的命，也是沾了便宜了……”
兰汀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语了几句。在她即将推门而入之时，一个声音老远地传开：“兰汀，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