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与君决绝（二）
第60章与君决绝（二）秦铃在遵奉谷主沐清莲的挽留之令，极尽本分地做了一番表面文章后，客气地将众人恭送至谷口。便在此时，身后数步之外，一个不大的声音响起，让雪清泠的心再一次骤然缩紧。
“请雪姑娘暂留半步，水某还有些许小事，想请姑娘耽搁片刻。”
雪清泠猛地掀起车帘，车后不远，水天月静静肃立，目光深挚。雪清泠咬了咬唇，才不到一日，便由“泠儿”变成“雪姑娘”了。她到底狠不下心，从车上跳下，向水天月走去。
车旁杨煦之在马上攥紧了缰绳，那马儿似觉有些不舒服，扭动着身子，打了个响鼻。
雪清泠匆匆前行几步，遽觉不妥，遂放缓步子，走到水天月身前。水天月转身，将雪清泠引至不远处的林中，竟也不顾后面那些人的复杂神情和目光。
来至林中，水天月转过身，看着雪清泠走到自己身前。他静静凝视了她几眼，见雪清泠此时身着一袭水绿的缠枝纹衣裙，外罩薄纱。她本就身子轻盈娇弱，这一日来突逢急变更显玉容消损，翩翩临风，嫩草般惹人垂怜。这套衣裙俱是杨煦之所赠，高矮大小无不相宜，可见杨煦之也是心细之人。
水天月踌躇许久，竟先自道：“这早晚天凉，你记得加衣，莫冻伤了身子。”未待雪清泠答话，忽自我解嘲般道：“呵，我倒是多虑了，杨兄弟是心细如发的人，会照料好你的起居的。倒是我，独自流浪惯了，都忘记如何照料旁人了。这多日来，还劳烦你了。”
“水大哥，”雪清泠打断他道：“你想说什么？”
水天月沉吟片刻，说道：“你答应我三件事，第一，到杨家好好过日子，他会好好待你的。切莫想着复仇，你爹娘一定无事的。第二，辛子辰与花莫邪等人不同，倒是个重情义的，你可将他想得到的告诉他，善待他或许以后对你有用。第三，小心为上，切莫再让人知道你的异能。”
雪清泠目光凝在眼前一株野花上，待水天月说完，她蓦地眸光一动，轻道：“还有什么？”
水天月犹豫着终是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雪清泠凄惋的眸中漾出一丝温柔的神色，她看定了他，说道：“水大哥，我从不曾怪你，只要你的身子能好起来，我会为你做任何事。如果我的离开能换得你的命，我……便会离开。”
水天月呼吸一滞，他几乎要伸出手来挽住雪清泠的手，但这时雪清泠转过身子若一枚秋叶静静地飘离了他的身边，向来路走去。
“你多保重。”
水天月看到她背转身子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毅然走向了杨家的马车。
杨煦之护着雪清泠上了马车，犹豫一下，也向他走过来。
“水兄，你言出必践，煦之佩服，你多保重。”
杨煦之要走，水天月出口叫道：“等等。”
“有事？”
水天月眸子一挑，凝着他道：“你或你杨家若对她有一点不好，莫怪我不念旧时情谊，只要有我命在，不管她是谁家媳妇，我都会把她带回来。”
杨煦之差点被自己胸口涌上来的气哽住，他诘道：“我一直不明白，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管天管地，可你有何资格管她？”
“你不须知道。”水天月不再看他，只凝着雪清泠那辆马车。
杨煦之哼了一声，不屑地回到马车上。
野狼谷完全被暮色笼罩，静寂的山路尽头只余一行人微渺的身影时，水天月仍然呆立在林中，默然不语。
许久，他沉重地叹息一声，缓缓转回身，蓦地触到了不远处凝立不语的野狼谷主沐清莲那诡谲的目光……
杨家马车缓缓驶出了野狼谷，行过昨日来时的路径。一日之内，景物依旧，人如隔世。雪清泠用双手抚住了眼睛，心头如窒息了般，又恍如被巨大的悲哀遏制了跳动。
一双温暖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她顺势倒在了身旁那个宽阔的怀抱里。
她一直神情恍惚，竟不知杨煦之何时弃马上了车，依在她的身旁。
“心痛，就哭出来吧。”身边的人用叹息一般低缓的声音说道。
她压抑在喉间的那股悲声到底哽咽着涌了出来，泪水顺着指缝涔涔而落。
野狼谷内，谷主闺房，沐清莲的面前又摆上了两杯毒茶。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对面的水天月。
“你可知我制这毒花了多少银两，再说，这都是为你特意制的，你可别再摔了。”沐清莲声音柔柔的，淌了蜜一般，难得满是毒物的野狼谷里，居然还有这甜腻腻的味道。
水天月略略一忖，未拂她的美意，一扬头，把这杯毒茶一饮而尽。
“你又错了，许是喝药喝惯了吧。这毒茶呢，要细细地品，才有味道。你这样鲸吞牛饮的，可真就失了意趣了。”
“谷主，我们该谈谈生意了吧。”水天月打断她的柔情蜜意，也不瞧她，目光望向窗外的几棵老树。
“生意呀，我们今日不是谈好了吗？”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沐清莲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用手指闲闲地在杯口划圈，一圈又一圈，嘴里淡淡地道：“那你的本意是……“声音虽还是软软的，底子却有了一点凉意。
“我中了世间难得的奇毒且至今不死，这身子已经是上好的试药之物。你尽可以用各种毒药来试，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沐清莲一笑，“你已经百毒不侵了，我下什么毒都没有用，又何须试？”
“你可以试着解毒啊。我也不要你的雪麒麟，其他的你所能想到的可以解毒的药，都可以用来。”
“那要费我多少药资，这生意看来我是稳赔不赚啊。”
“如果江湖上知道野狼谷主不用雪麒麟也能将血爱花毒解了，这名声不抵万金么？“
“这题可好难解，雪麒麟尚且无法全解血爱花之毒，却让我来解开，真真是难为小女子了。生意不是这个做法，我要加价钱。”
“你要什么？除了……夫君。“他盯着她，眸中的毅色明明白白告诉她非分之想想都别想。
沐清莲却躲开了他的目光道：“江湖上难免有磕磕碰碰打打杀杀，他日我若触怒了你，与你有了过节，你要保证不杀我。”
这已经是极低的价码了，须知以水天月的人格，沐清莲若真有救命之恩，将来凭这恩情也会保她无忧。而今她将之作价，再好不过。水天月微惊道：“就这些？”
“就这些。”
“好，我答应。”想了想，他又补道，“只是，不许再伤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