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荏苒光阴（三）
第265章荏苒光阴（三）不久，雪清泠进来把禹儿拽了出去。“见过了爹爹，我派人送你回天罗。”
“姑姑，我不走。我留在山上好不好？”
雪清泠看了他一眼，“随你。”
杭禹儿不走，不仅不走，却成了雪清泠渐渐离不开的人，却是所有人包括雪清泠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
杭禹儿跑来跑去，给神月宫添了无数生气，他喜欢模仿雪清泠做一切事情，雪清泠画画，他也跟着学，雪清泠弹琴，他也开始读琴谱，雪清泠练武，他跟在后面比比划划。
“不要想着讨好我，我就放你爹爹。我此生不会放他，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也不会撵你。”
“我愿意留在这，自然是因为离我爹近些，但还有啊，我喜欢跟姑姑在一起。他们都说姑姑的武功天下第一，比盟主师叔祖还强。我想，我想跟姑姑学功夫。”
雪清泠一怔，“我不会收你为徒的。”
“为什么？”
“你是天罗的名门弟子，我魔界是邪魔歪道，你爹不会同意的，除非你被天罗除名。”
“那我就做天罗弃徒好了。”杭禹儿的话让雪清泠一怔，她以为他在开玩笑，瞧模样却不似作伪。突觉这语气与自己竟何其相似，心头也是一软。
“反正闲来无事，你想学的我可以教你。但不是以师徒的身份。”
师徒，对于魔界何其重要！
雪清泠不是没想过魔界的前途，杨煦之固然是她最信得过的，但是她不想将杨煦之牵扯进这江湖的纷争，更何况杨煦之如今武功已废，更无法作此想。掣风等人虽然功夫不弱，但是在魔界时日太久，杀气太重，对于江湖的未来并无多大好处，太太平平，安安稳稳，没有纷争，这样的江湖未尝不是雪清泠的想往。
所以，有天罗背景的杭禹儿，其实是个好选择。身在正邪之间，平衡双方，自然有他的作用。雪清泠此时也理解了为什么当初武林前辈属意水天月做了盟主，其意正是如此。蓦地，雪清泠想到，水天月以水儿为质，亲自教养，莫非也有此深意？
两个人虽是相煎，隔山隔水，做的却都是同一桩事。
雪清泠在踌躇，其实她真正的人选，是自己的儿子，对于魔界传徒的以命相授，能让自己舍生的，自然非亲子莫属。可是水儿，你已经不属于娘亲了。
自此，杭禹儿这不是徒儿的徒儿，成了雪清泠最大的慰藉。诗书，琴艺，绘事，凡是雪清泠会的，都成了杭禹儿的必修。武功更是从天罗授起，便是不在天罗，杭禹儿也有了天罗正门弟子的修为。雪清泠便是不怎样用心，杭禹儿也在武功与阅历上，也远胜同龄的江湖子弟。
杭禹儿有一天问雪清泠，“姑姑，那天我亲眼见你从天罗的悬崖上跳下来，你怎么活下来的？”
雪清泠闭目不言。
从崖上落下来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脑子里蓦然混沌起来，模糊了当下与过往，身畔有风托着她，有云朵将她缠绕，初时地面与她越来越近，下落的速度极快，但是后来，下降之势越来越慢，她蓦间发觉了一件事，原来，自己在飞。
飞翔，像一只黄莺、仙鹤，甚至雄鹰一样飞翔。
云朵就像是她的骏马，天空就是她的大地，她甚至可以驱使着自己在天空中打个旋，或扯来一片云朵在手中化为一缕烟，原来，飞翔是这样的感觉。她或许是世间第一个能飞上天的人。落地之后，就如同梦醒，飞翔给她带来的感觉，只有那一次。
此后，她虽然也想过再试着飞翔，但是没有成功，她也不敢真正再从山崖上飞落一次，原来自己是如此想活的。
她没有告诉杭禹儿，还是不要让他对自己有畏惧之心的好。于是抬起眼，温声道，“功夫练到和我一样高了，你就知道了。”
自从水儿失而复得，水天月便把他攥得更紧。他本以为江湖自此又将掀起纷争，怎料抢走孩子的雪凌风竟然销声匿迹，再不露面。水天月虽然一时不知他又有怎样的筹谋，但是对于自己，却有了绝好的机会离开天罗。
所以，向一尘提出返回雪月时便有了如下的说辞：“其一，我们现下务必让人知道，水儿真的被抢走了，以不使那盗者生疑，但又不可所有人都知道，以免江湖之人心中不稳。”
“那当如何？”一尘疑惑。
“所以，只须天罗之人明白即可。这样我便不好再留天罗，须让弟子们以为我去寻找孩儿了。其二，这事千万不可让雪清泠知道，否则，即便她知道是假的水儿被抢，她也会以此理由来将水儿带走。”
“天罗我们还可以安排，可是魔界就……”
“魔界中，杨煦之最是不想让雪清泠知道这些伤神的事的，所以，只要他安排好，雪清泠也可以不知道。”
总之，水天月再无坐阵天罗的道理，一尘勉强同意。
“至于禹儿，如果他不愿意回来，天罗也不必勉强他，其实他留在魔界，与他爹近些，对孩子好，对正邪双方，也未尝不是一种制衡之术。”
听起来，倒像有了相互为质的意思。一尘想了想，也只好点了头。
水天月终于带着水儿回到了雪月。
“这是咱们自己的家。”水儿听到水天月的喟叹，小眼睛东瞧西望，仿佛听明白了一般。
没有多久，杨煦之出现在了雪月。水天月并不意外，杨煦之既然要去寻找水儿，自然会先向丢失孩子的罪魁兴师问罪。不过，看到水儿好生生的，杨煦之在意外之后也长舒一口气。
“你的打算？”
“帮雪妹去寻找她的生身之地。”
水天月点点头，“好吧，不过你要小心一个人。”
“谁？”
“雪凌风。”
杨煦之蓦地瞪大了眼睛。
光阴易逝，年华易老。
很多人老了，很多人走了，很多人长大了。
水儿已经三岁了。
禹儿也已经十三岁了。
这三年里，唯一让水天月感觉高兴的事，就是辛子辰与秦铃成了眷属。但沐清莲与贺无绝却似还隔膜着什么，有一次他劝沐清莲，沐清莲倒是驳了他几句：“你的欠账自己还，别算在别人身上。”“我的本钱都在你这儿输光了，哪里还有本钱另起炉灶？”
水天月知道沐清莲是铁石心肠执拗的性子，便也不敢多说了，只能背地里为贺无绝叹息几声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日子还可以这样继续的时候，太平了三年的江湖，突然又燃起了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