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荼毒天下（一）
第266章荼毒天下（一）东海之上，一艘二层的楼船扬帆从海天之际浮出，逆着日光，向着岸边平稳驶来。
楼船之上，数十名绀青服色的男子持刀排开，护卫着楼船中心。又有数名船员忙前忙后。
而与下面忙碌的诸人不同，二层房间中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似乎是闲适得很。尤其年轻的那个，心不在焉地听着另一人的絮叨，时不时皱一皱眉，似乎很不耐烦。他一忽儿右手抚着左手腕，一忽儿左手抚着右手腕，似乎极不习惯，因为情绪不畅，眸光便随着对面之人的讲述而阴晴不定，偶尔还会将嘴唇咬出一道白痕。
但对于对面的黑衣人来说，他现下的情形已经令他满意了。
“用了十天的药才算把手腕脚踝上的这些疤弄下去，你就不能找个省事一点的吗？”年轻人皱眉道。
“疤虽难看，人却好看，少主难道不觉得吗？”
“我从前如此威武，你却弄了一具漂亮得不像男人的脸给我，这回去让掣风他们见了，可不得笑话死我呀。”
黑衣人笑笑，“四位护卫百年前大战时已经为魔界捐躯，老主子让其四人的儿子继承他们的名字继续为护卫，现下就在恒山神月宫。”
“五大护卫原来只剩了你了，唉，难为你了，暮雪，一百年了还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黑衣人噙笑不语。
“哎，你刚才罗里罗嗦给我讲了那么多，我这脑子一百年不用，生锈了，说多了我记不住，你慢着点，再给我说一遍。”
黑衣人微微一叹，自己与聪明人呆的时间太长了，遇上这反应慢的还真有些受不住。于是耐心道：“好，我再说一遍，现下人间的格局是这样的：江湖盟主水天月占据南方，领南方诸派；魔界魔君雪清泠占据北方，领北方诸派。”
“等等，这么说一百年了，我魔界居然还只占了半壁江山。”年轻人闲闲地敲起桌上的杯子。
“这半壁江山，也是近三四年所得的。”
“我爹把功夫传到了这个姓雪的女人身上，她三四年了才做出这么一点事，当初就应该传给我嘛，只是老家伙舍不得，早死晚死现下不也是死了。”
“所以啊，收拾这个江山，还要鹰家的人才行。”
年轻人拍拍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说这个女子叫做什么？”
“雪清泠。”被称为暮雪的黑衣人道。
“她爹妈怎么给她取的名字，这么别嘴，叫得简单点，那个……阿……阿……”他猛地打个喷嚏，“知道了，叫做阿清吧，好记。我再忘了的时候，打个喷嚏就想起来了。”
暮雪皱皱眉头。
“那个叫什么？”
“水天月。”
“也是别嘴，就叫月亮吧。我们这次回去，先做什么？”
“我已经提前做了一些事，现下的江湖混乱得很，我们回去正是时候，第一件事嘛，自然是要找现任魔君，与之合兵一处。”
“什么叫合兵，我是前魔君之子，难不成还要听她的？”
“他是前魔君真传的弟子，受了前魔君全部功力的。”
“哼，当初老魔君的功力也是不如我的，若不是中了仙家的暗算，我岂会长睡百年？”年轻人往旁边一歪，又闲闲地摇晃起腰带垂下的流苏。
“不错，少主的功力与魂魄，我都寄存在乾坤珠中，而今都已经复原回您的体内了。”
“这便是了，我去会会那个阿清和月亮，让他们牢牢地记住我，哎，对了，我叫什么来着？”
暮雪怕他再记不住，遂一字字告诉他道：“前魔君鹰尘之子，鹰落。”
身为武林盟主的水天月，清闲的日子终于在凶信传到的这一天到头了。
近日江湖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瘟疫”。这瘟疫专挑练武的人，普通的百姓没有一点事，却是众门派中出现了突然倒下的人。
一个月内，患病的人越来越多，恐慌更像一种毒素，在江湖上蔓延。当天罗也出现突然倒下的人时，一尘坐不住了，直接来雪月找水天月，但在雪月山庄之外，遇到了同样为此事登门的中流弟子。而闵英让弟子带来的消息是，除了中流出现了麻烦，乌蒙也出现了患病者。
众人进了雪月，辛子辰奉茶让众人稍等，急忙来找水天月。
水天月此时却正在花园里训教水儿。
水天月为水儿付出的心思，自然非雪清泠对杭禹儿可比。两岁多，水天月就已经开始教授他最粗浅的武功，刚上三岁，读书的课程就已经排开了。用水天月的话说，弟弟当初没管教好，走上了邪路，无论如何水儿不能重复他爹。
但水儿让水天月头疼的是，他根本不像禹儿能让雪清泠省心，而是仿佛水天星重生一般，整个性子都活脱是第二个魔星。水天月让他做的事，他总要改弦更张，表面是按吩咐做了，却总有七八成不像。比如今天，水天月让他背《论语》，回头取一些笔墨的功夫，他就已经抡着小腿，爬到了两丈多高的树上，坐到树桠之间看风景了。
水天月瞪起眼睛，命令他下来。水儿在树冠里扭了扭身子，不说话，却是不下来。
“不好好背书，却偷偷去玩，是不是想罚跪！”
“我都记住了，伯伯坏，不让水儿玩。”
“记住多少背给我听，否则，我就不让你下来。”
水儿翻翻眼睛，小嘴一撇：“我偏不背。”
水天月从来不忍心真正处罚孩子，许是如此水儿便也不怕他了。水天月正琢磨着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把嚷嚷出来的责罚全付诸实践时，大管家来汇报这个月的收支账目。
水天月想堵着水儿不让他下来，索性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边听边看着他。
大管家五十几了，当初雪凌风在时就是管家，这时候人老脑子也不大灵光，磕磕绊绊居然说一半忘一半，“绸布庄的本月收账是五十六两那个……”
“五十六两三钱。”水儿脆生生的答道。
“不许乱说！”水天月斥了一声，“管家不急，你不用背了，看着账本说吧。”
老管家立时抱出账本来，继续念：“五十六两三钱。农庄本月收账是八十……”
“八十五两六钱。酒馆的收帐是二百二十六两五钱。”水儿摇头晃脑。老管家一惊：“咦，对对对，就是这个数。”
水天月一把抢过账本，翻了翻，蓦地抬头，瞧着水儿，“你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