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东海斩蛟（二）
第275章东海斩蛟（二）巨痛之下，实在拿不住追月剑，他松开右手。蛟龙解脱了钳制，摇晃着头，晃掉了追月剑，张口就奔水天月的咽喉而来。水天月向一侧一躲，就地一滚，那蛟龙又扭头追了过来，而另有两条恶鱼又从左右两边袭了过来。水天月心头苦笑，当初师父清霄还赞自己能独闯五个鬼府呢，现下已练到月华经九层，又有了追月剑，却是要葬身鬼府了。
蓦地，某一个角落里光华一闪，接着一声呼哨。就像一个牧人出现，所有恶鱼，包括那条蛟龙，皆一扭身鱼贯地钻回到洞壁之上的一个孔洞里。
那擎着光华的人，陡然出现在水天月面前，水天月心头一片冰凉，身子也颤抖起来，不知是痛的，还是惊的，抑或，是恨的。
然而那人却也是恨意满满地道：“这里岂是凡人能来的地方，你是不要命了吗？”
“凡人？”水天月嗫嚅道，“那你又是谁？”
对面之人将手中乾坤珠一晃，洞穴之中蓦地亮了起来，他的目光凝过来，虽然年过四十，却依旧有着好看的眼睛以及俊朗的面容，岁月的风尘似乎并没有给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负手而立，周身仍是一团风流与清雅之气，举手投足，自带一股威仪。然而目光中却时而透出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深邃，使人无法逼视。如果一个人可以分裂成两半的话，那么水天月显然继承了他的凛然威仪与清雅脱俗，而水天星则继承了他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狠辣，怪戾与无法言说的秘密。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一个为她送了命，一个就要送了命。我养一个女儿搭进去两个儿子，真是输得精光了。”他恨着，却擎着乾坤珠照亮水天月所处位置对面的墙壁，那里霍然闪出一只巨大的蚌壳，蚌壳中一枚拳头大小的珍珠在熠熠闪光。
神贝么？水天月身子向前一抢，却抑制不住巨痛，身子打跌。雪凌风拿起珠子，走过来，将乾坤珠放在一旁，拉过水天月受伤的右臂，便将蚌中之珠送了过来，向他右臂上叩去，水天月身子一挣，“你做什么？”
“怎么你也傻了，东海神贝，治伤有奇效，将贝捏碎抹在伤口上，你的伤便立时好了。”
“这贝可是只有这一枚？”水天月问道。
“这神物你还想要多少，自然世间只此一枚，我是来取给另一个人的，要不是受伤的是你，我岂会给你用了？”雪凌风又要抹，水天月却挣着身子道：“不可，你把它给我。泠儿命在旦夕，须它来救命！”
“你才是我亲儿子，我自然只能救你！”
水天月痛道：“你没有心肝吗？坑了我娘不算，又坑梅姨，现下又置泠儿于不顾，你到底是何目的？你又是何人？你为何能控制魔界的鬼府？”
雪凌风站起来道；“休要多言，勿要多问，虽说你因我中了毒，但到底我弄了一个天下还给你。既然你不要，我便拿走了。你的伤虽狠些也不至于致命，不过留个难看的疤罢了。过来，我送你出鬼府。”
什么弄个天下给我？水天月没有听明白，但他也不想问，只执著于一件事，“泠儿你是从哪里收养的，她的家在哪里？”
雪凌风哼了一声道：“是你永远也去不到的地方。”
“那水儿呢？”
“你这个做伯伯的能养，我这个做爷爷的养不得吗？”
雪凌风也不耐烦他再絮叨，托起他的下颏使之张开嘴，喂他一粒药，“这是上好的伤药，给你止血的。”
水天月老老实实吃了伤药，乖得像个孩子似的，当爹的甚为满意，便道：“过来，爹爹送你出鬼府。”水天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似乎怕他承受不住伤痛，又伸指在他臂上穴位点了一下，他的伤痛轻了些，一瞬间水天月真有时光倒流之感，仿佛逆流回到溯到二十年前，他坐在父亲的膝上，他把着他的手写一幅字的时光。
蓦地，他说：“自那事之后，十八年了，我终于又尝到有爹的滋味了，将来便是死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他的声音低沉，流淌得如水一样，只是那声音里的语气怪怪的。像是冷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哀悼。
然而雪凌风却似乎也有些动容，牵着水天月的手道：“你是爹心上的肉，爹最疼你的，记着，万不得已时，泠儿便是你的救命药。”
水天月追月剑剑光一闪，蓦地向他手上袭来，雪凌风身子圈转，怒道：“你疯了，我是你爹！”
“你便是这样害了一条条命成全自己的吧？”水天月额上汗水涔涔，显是方才激动破了雪凌风封住的穴道，一时间巨痛又起，然而目光如炬一般，直逼着雪凌风。
“神贝给我！”他一字一板说道，字字凶狠，眸子简直要涨出血来。
“阿月，你变了，你小时不是这样的。”
“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或者，你根本就是这样的，只是蒙敝了所有人。”有一件事，他不敢提，他就当自己忘了，可是雪凌风这拿泠儿当药的话一出口，水天月全部的愤怒喷涌而出，终于问道：“清霄道长，是你杀的吧？”
雪凌风冷笑一声，“我的儿子的确聪明，他给泠儿治伤时，我在背后袭击了他，导引出泠儿的戾气杀死了他。”
“后来你又抹去了清霄道长的遗言！”
雪凌风并无否认。
“你可知，清霄道长对我有多大的恩情。”
“恩情，你以为他在救你么，他是在害你，他想让你做个肉盾，给这天下挡灾。”
“可你又利用泠儿做了多少事？你不是也在想用泠儿给自己挡灾，给我挡灾？”他用未负伤的手，提起了追月剑。剑尖直指雪凌风的咽喉。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在流血，他曾跪在清霄灵柩的面前，要替他报仇，可这仇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该如何自处？洞穴里虽然没有了恶鱼蛟龙，却仍是一股彻骨的冰寒，直透心脏！
雪凌风并不动，没有任何反抗，却微微一笑，“阿月，便是现下你已经是武林盟主，武功大进，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三十年前，我才十二岁时，却能在天罗大校考中成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门派背景的榜首。可是，却被清霄以功力邪门，性情难测，恐危及江湖为名，阻挡在门外。你可知，我那时有多喜欢武功，多想成为天罗的弟子。”
“仅仅因为他没有录取你，你便怀恨多年，愤而杀他吗？”
“仅仅因为这些？你错了，他说我武功邪门，是因为我少年时善意地救了一个垂死的人，他临死之前将功力传给了我，我做了善事可有错么？我如何能知道他其实是魔界五大护卫之一？可是清霄却看出我的功夫出自魔界，因为我这个善良之举而拒我于门外，不止如此，他还追杀了我三年，想将我囚禁到天罗后山，那时我便发誓，我偏要成为天下第一！”
“可是你杀他，却将泠儿推入苦海，使她成为众矢之的！”
“泠儿的命都是我救的，她本就欠着我一条命，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如果你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着，那个人必须是你，而不是她。”
“住嘴，泠儿是我的命，你不许伤她一分一毫。你可知，你是泠儿心中的大英雄，她有多敬仰你。”水天月的剑尖仍在颤抖。
雪凌风微微一顿，把手上的神贝递了过来，“你权且一试吧，不过，这小小神贝，对普通人有用，对她却没有太大的作用，不过多延些时日而已。”
水天月想接过神贝，便只好将追月剑交给受伤的手，这只手接了神贝，便再无力将剑对准雪凌风。雪凌风道，“水儿我会好好看顾他的。闭眼。”
水天月刚接过神贝，便觉来自雪凌风手心的力道袭到，他眼前蓦然一黑，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转时，已经在阳光温煦的海边沙滩上。四周空寂无人，雪凌风早已不知去向。
水天月心头如冰，他听贺无绝说过，魔道有一门移位的功夫，可以将人或自己瞬间移位到他处。想来他是以魔道移位之功，送他出了鬼府。自己的亲人，泠儿，阿星，爹爹，无不与魔界有关？自己却担任武林盟主，世世与魔界为敌，真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一阵痛楚传来，看到右臂之上赫然怵目的血洞，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扯下衣襟，将臂伤缠得严实，之后，想想不妥，遂将左手抚到右臂之上，轻轻一抹，伤口已然隐去。
水天月又是一番苦笑，想想自己仙术无多，这个障眼法却还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