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生死之界(二)
第239章生死之界(二)玉持也道:“那我们还等什么,既然抓到了要犯,一死一伤,也该给天下一个交待了。”忽然觉得被玉峰捅了捅,想了想道:“嗯,听凭盟主吩咐。”
“敢问天玑掌门,可有什么意见?”
如今武林之中辈份最高的就是天玑了,所以水天月先向天玑相询,这也是抬高青城的身价,果然青城子弟一见,面色都显出和悦。天玑一贯是闲散惯了的,鉴于自己已是江湖辈分最高的人,反倒不好倚老卖老显得一家独大,遂道:“老道年岁大了,这江湖自是后辈才俊的江湖,所以,水盟主只管做主就是了。”
水天月望向乌蒙惠宁掌门,惠宁虽然辞色严厉,但到底是女人,心软些,道:“此女虽然罪恶深重,好歹也是要做娘亲的,不好将她与腹中孩儿一块罚了。”
中流闵英也道:“便是如此也该与天下一个交代,毕竟雪山一役,各派损失的弟子太多了,连两位前辈也……”他摇摇头,叹了一声。
一尘道长刚刚有弟子受罚,此番倒也不好说得过重:“当年魔界覆没之时,蒙各派信任,我派的后山便行关押魔界教徒之责,如今若需按惯例,我派定当全力配合。只是,我派男子多,女子少,这女犯行将生产,恐怕多有不便。”
“若论方便,还是乌蒙女子为多,”殷宜也道,“只是云贵之地路途遥远,这路程艰难哪。”乌蒙在云贵之地,往来一趟委实不易。
水天月眉头一敛,淡淡道:“大恶之人,怎可姑息,立即整装,去天罗,召开天下武林大会,由天下公议如何处置,至于……生产之事嘛,福份厚薄,听天由命了。”
水天月声音不高,似乎因伤病而有气无力,但话语中这份笃定却震撼了所有人。现场居然没有人应声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殷宜先道:“这么快召开武林大会,会不会匆忙了些,各派弟子们守在这里数个月,有的连家都没有回,是不是该让弟子们休整一下?”
这倒说到众人心里去了。惠宁也道:“女子生产也是凶险之事,天罗的确颇有不便,况且审问一个有孕女犯,也显得我们各派不够宽宏,我看,不如等她生产之后,再行此事。”
惠宁之言,大家倒是颇为赞同。可是这数个月,在哪里关押合适呢。
殷宜献言道:“不如由盟主亲自看守,大家也放心,况且,女犯也是盟主家人,在自家生产,也没什么不便的。”
众人也听得出,这话是为水天月行方便,只是鉴于之前众人相商的各种不便,这大约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所以水天月最终也不好推辞,便道:“既如此,我先权且将她带回雪月,待她生产之后,亲缚她上天罗,届时在武林大会上各派共同处置。”
大家又商议各派留些人手已备冰水化开之时寻找魔头,并商定明日即启程回中原。会罢大家各自散去后,候在帐外的秦铃,悄悄过来,对门外的辛子辰低声说了句什么,辛子辰点点头,回身进帐禀报水天月:“她醒了。”
水天月僵了下,点点头。
“不看看她去吗?”
水天月默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这是水天月三天来,第一次来见雪清泠,没走进帐篷,他的手臂连同心都开始疼了。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在帐外踌躇好一会儿,都听到躲在一旁的贺无绝的叹息了,才咬咬唇,掀了帐帘。
帐内昏暗,原本行照料之事的秦铃与沐清莲看到他进来,都知趣地准备离开。沐清莲经过他时,悄声道:“她呆了一般,醒来就没说一句话,没喝一口水,没吃一样东西,你要能劝就劝,不能就别逞强。”
水天月点了点头。
大家退去,帐内只剩了他和她。
他渐渐走近,她的头侧向里面,他只看到飘在她鬓边的一绺黑发。目光移处,她隆起的腹部在微暗的光线里,分外扎眼。他立刻转过了头。
他轻轻坐在她的床畔,背对着她,良久,启唇轻道:“你受苦了。”
没有回音。
他看向她,她失神的眼睛毫无目标地凝着对面的什么地方,那种神态,他知道,那是思念。她思念的人,同样也是他的骨肉亲人。他紧紧咬住唇,才没让自己的呼吸带出悲声。
只是奇怪,她的忧伤很明显挂在脸上,眼角却没有泪,一滴也没有。听沐清莲说,自从在冰上放出悲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
“想他……你就哭吧。”这是他进帐后的第二句话,仍旧没有回音。她脸上悲痛到极致的漠然,几乎要挖空了他的心,这比任何利刃都伤他,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了吗?哪怕现在她痛苦,骂他,拿一柄剑来杀他,都要好过这一言不发。
他们……他悲哀地想,原来已经情深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停留的必要了,她的世界,已经没有他了。
他起身,在幽暗的空间里一步一步往外走,慢得似乎经过了一辈子。在门口,他倚在门边上,垂下头,沐清莲与贺无绝迎上去扶起将要摔倒的他,被他甩开了,而眼尖的沐清莲还是看清了他嘴唇边流下来的血。
“你……你吐血了?”沐清莲惊叫。
他却甩开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凄凉的背影,让沐清莲心痛无比。
人回来了,心却回不来了。他想着,孤独地走着,在傍晚的落日中,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清的影子。
第二天,各派正式启程,随行有两副特殊的车驾,一辆载着水天星的灵柩,一辆载着雪清泠。
不远处,青城整装待发的队伍里,玉持看到这一切,嘴角微微一撇,“还说是女囚呢,待遇不次于王府贵眷。”
玉峰道:“师兄,当初我们好歹在天人山共过难,何必相煎如此呢。”
“你就是太老实。我是替师父鸣不平,本来这江湖盟主之位就是师父的。”玉持不悦道。
天玑刚刚上马,啐了一声,“徒弟,你要真为我,就趁早绝了这心思,你师父我游山玩水还没够哪,别让我跟那天时和清霄老道似的。走了走了。”
天玑一走,玉峰赶紧跟上,玉持想了想,也催马要走,却听后面有人道:“天玑道长果然为人无拘无束,闲云野鹤,真是为人歆羡哪。”
玉持看清是谁,哼了一声,“花莫邪,你不用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我们相继离开雪峰,唯你与那杭雪剑嘀嘀咕咕,那桩恶事,是你教他做的不是?”
“冤煞我,杭雪剑身为天罗高徒,天生英才睿智机敏,岂是我能教的?不管怎么说,韩家大仇得报,只是青城就委屈了些,天玑前辈还要听后辈的吩咐,天玑道长无所谓,只是徒弟们要被人指指戳戳喽。”
“我看指指戳戳的人是你吧,你不必说三道四,水天月的为人我还是钦敬的,反倒是有些人背后猫三狗四,为人不齿。”
“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
玉持心直口快,本没有那么多心机,不过有什么看不惯的也当说就说,他的确因为师尊没有被奉为武林领袖而有些气阻,现下被花莫邪一激,尽管顶了回去,到底有些心头不悦。
水天月上马之前,看了一眼雪清泠的车驾,想去探望,到底心头生了怯意,只叫人把照料雪清泠的秦铃叫过来问问。
“雪姑娘本来不吃不喝,今早上被我家谷主骂了,说她顾死人不顾活人,好歹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雪姑娘这才开始吃了东西,盟主就放心吧。我们谷主陪着呢。”
水天月叹了声,直接上了马,吩咐人前行。本来贺无绝等人也让水天月坐车,但水天月执意骑马,大家也无可奈何,众人只道盟主意志坚忍,岂知如今水天月只想身体受难以掩住内心的无助与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