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魔君传功（二）
第234章魔君传功（二）雪清泠反抓住他的手，“第一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水天星望她，郑重道：“曾经重要，但现在不是了，只是，只是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雪清泠转过头，他们攥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走进了魔界圣坛。走进洞口的那刻，水天星胸中一空，又霍然踏实了。
原来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结束的，从黑暗中来，在黑暗中过，又从黑暗中去，这样也好。更好的是，已经有一个人肯跟他一起面对一切黑暗。
穿越他们已经无比熟悉的黑暗甬路，来到练功的密室。然而冰床之上空无一人。二人四顾间，便听鹰尘的声音响起：“到祠堂来。”
祠堂，便是当初鹰尘领雪清泠拜师的地方。二人进入祠堂，见鹰尘已经在祖师座像前坐好，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已经很憔悴，样子似乎又老了十岁。
雪清泠心头不忍，问道：“师父，您怎么样了，如果不行，我们改日再……”
“没有时间了。”鹰尘的声音分外苍老，“跪下！”
雪清泠跪在地上。
鹰尘在座像前某处按了一下，蓦然座像之下，探出一只箱子来，里面光华一闪，直将圣殿之内映得亮如白昼，然而那光华转瞬即逝，都浓缩在一柄长剑里。
鹰尘将剑取出来，递给了雪清泠。雪清泠伸手接过，“师父，这是……”
“你念一念上面的字。”
雪清泠端详此剑，剑鞘之上镌金刻银，上有三个字“逐星剑”。将剑掣出，果然满室光华闪烁。
“这是仙家之物，当初剑魔大战时所得，以后它就是你的兵器了。以后你要用它斩尽天下。现下你试用魔道将它变化一下看看。”
雪清泠以手轻拂，那剑倏然缩小，竟成一枚亮闪闪的金簪一般。
“好，不必变回了，这样携带起来也省事。”
雪清泠遂将之簪在头上，竟成了一枚极好看的簪子，忽然她就想起了那枚梅花簪，心头登时涌过千山万水，恍然做了一场大梦。
鹰尘道：“跟着我，向师祖发誓：我雪清泠，此生当以复兴壮大魔界为己任，一生继承祖业，护佑徒众，称霸武林……”
“等一下，师父，”雪清泠似被吓着了，抬头凝着鹰尘道：“蒙师父教授，徒儿若争得个天下第一倒还可，但若复兴魔界，称霸武林，恕徒儿力不能逮。”
鹰尘头微微一侧，送过来一只耳朵，“你……再说一遍！”
“徒儿……力不能逮。”雪清泠深深叩头。再一抬头，却见鹰尘身子一震，一记掌风向自己袭来。雪清泠下意识就伸掌接住了鹰尘的一掌，二人掌力相对，恰如当初对阵一般，胶着在了一起。
水天星以为鹰尘要对雪清泠不利，急步上前，却不料被鹰尘另一掌击翻在地，滚了几滚，一口血喷了出来。
雪清泠大叫一声：“阿星！”
水天星翻滚了几下，却没有起来，又喷了几口血。
“如果你不答应，我便杀了他！”鹰尘吼道。
雪清泠以掌力相抗鹰尘，又记挂着水天星，是以分心之下，与鹰尘功力持衡，一时也难分胜负。鹰尘又道：“不想他死也可，你便杀了我！”
鹰尘此言一出，雪清泠打个寒噤。鹰尘所言非虚，以雪清泠现下的功力，以掌力回击鹰尘，并非难事。只是……雪清泠做不出来。
鹰尘的掌力绵绵而来，而水天星在地上的挣扎还在继续。雪清泠焦灼万分，其实，她知道，她还有一条路，就是放弃抵抗，那么死的便不只是水天星，还有自己。但是现在的雪清泠，这个法子更是做不出来。因为还有一条命捏在她的手里，那条命，在她的肚子里。
对于做娘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儿的性命更重要。雪清泠的选择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凝气于掌，陡然发力，掌力递处，鹰尘颓然摔倒。雪清泠抽身要去扶水天星，但是这力道刚刚卸下去，却猛然发现一股更大的力道猝然而来，直入她的肺腑，原来，鹰尘竟然重又坐起，一股力道就从他的肺腑袭来。
雪清泠呆了。就仿佛刚才自己的掌力破开了一道门，而这门里是绝世的宝藏，猛然涌到自己的怀里，想推都推不开。这股力道涌进她的体内，循着她的经络灌注到她的各个要穴，如此环绕运行了不知多久，而她却分毫无法移动，直到这股力道渐渐消退。
她浑身是汗，身体疲惫异常，但挣扎着没有倒下，然而耳际却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是鹰尘的，那叹息软绵绵的简直不像是他发出的。雪清泠看到鹰尘卧倒在地，满头银发，皱纹爬满面庞，苍老得如千年老树的根系。
“师父……”她喃喃一声，下意识退了几步。忙去扶起水天星，水天星在她怀里笑笑，一直以为他就要魂飞天外了，怎料支持到现在还没有死，居然还能享受她的怀抱。
“能在你怀里死，我也算有福气。”水天星呻吟着，居然笑了出来。
“你死不了。”鹰尘躺在地上，突然道，“要死且还早呢。”
水天星一怔，果然发觉身上一直钝痛的地方确是不疼了，但却不知鹰尘到底何意。
雪清泠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已知道，水天星是无大碍了，这心思立时转到了鹰尘身上，“师父！”
“师父……”同时发出的这一声师父，却是出自鹰尘。“徒儿心愿已了，第五代弟子已经功成。徒儿这就寻您去了。”
雪清泠瞠目，半晌无言。
“丫头，现在，你就是魔界第五代魔君了。为师正式告诉你，我魔界上一代魔君传功于下一代魔君，都是以命传功，才能助徒弟功成。我师父是要了他师父的命，我要了我师父的命，而你要了我的命。不过，师父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我魔界就是因为如此，才被他们叫成魔界，他们看不得我们跟他们有一点不同。岂不知，我魔界师尊从来都是以大业为重，胜于自己。为师特意选天有满月的今日，可助你功成。你切记，如今你已练成月华经，并且是我魔界第五代魔君，我毕生的魔道与功力都传给了你，你给我……发誓，保佑徒众，称霸……天下……”
鹰尘之言，不啻于雷击，雪清泠整个人都呆了。她爬着来到鹰尘身边，一探他的脉，真气丝毫没有了，“师父……你……”
没想到，最为人不齿的魔界，却代代都是肯为徒儿牺牲的师尊，这世间还有什么恩情可以胜过以命换命？
雪清泠终于举起了手，向着师祖的画像跪伏在地，“徒儿谨遵师命，保佑徒众，称霸……称霸……天……下……”
她痛哭起来，心里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很多东西，她想要却得不到，很多不想要的，却纷至沓来，是怪世间太多苦痛，还是怪自己时乖命薄？她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为了前一刻还是武林至尊，后一刻因为自己而即将成为一抔黄土的人。
手臂一紧，一个铁环被鹰尘嵌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这是魔君信物，魔君失了功力才能将之取下来，天下魔界之人都识得，魔界今天就全交给你了。”
鹰尘又招呼水天星过来，知道自己死不成了，水天星在诧异之后心底的滋味百转千回，复杂得很，凑到鹰尘身边，俯耳听他用极细的声音说道：“我是骗你的，不以你的性命相挟，怕你也不肯劝她做我徒儿。但我的魔毒确实下在你的体内了，不过不是要命，而是要你一点一点变成魔，届时你便是称霸天下，也是魔界的称霸天下。”水天星心头颤抖，惊愕更甚。便听鹰尘又道：“记着，她要用十二个时辰消化这些功力，所以十二个时辰之内她如同常人一样使不出功力，而且身体虚弱，你要护持她平安度过。还有，她另一个劫，就是生子，那时她也如常人无法施功，需怎样做你知道。只要度过这两个劫，她就可真正天下无敌。”
经历生死的水天星，平生第一次为一个将死之人动容，一句话到他的嘴边，差点就说出来了，到底咽了下去，转而换成了另一句：“你比我想的还要高明，能杀我却不杀，让她一辈子感恩于你，为你做事。你赢了。放心，余下的事，我会替你做完。”
鹰尘蓦然一笑，终于长舒一口气。
雪清泠从尘埃里抬起头来，看到鹰尘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心头一酸，又叩下一个头。水天星退到她的旁边，也向鹰尘叩拜。
忽然，洞门外万马奔腾一般的咆哮之声忽然而至，水天星与雪清泠完全怔住了，这咆哮令他二人想起了当初的雪崩，那是天崩地裂一样的声响，难道……二人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洞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开，一眨眼间，这个世界便完全没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