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与世隔绝(二)
第208章与世隔绝(二)照顾病人?水天星起先微微一怔,蓦地想到她曾经照顾过谁来,登时心头火起,胳膊一扬,那碗汤猝然坠地,汁水飞溅,“要你管,你想照顾谁就照顾谁呀,在我这里张扬什么,我是个瞎子是个废人了,由你在这里折腾,你得意啦,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忽然心头一酸,自己想看也看不成,居然又是一阵心痛。登时用被子蒙住头,抽噎起来。
这一夜水天星没吃什么东西,又是一肚子郁闷,加之日间着了凉,夜里就昏沉起来。雪清泠触手一摸,竟然发了热。没有药品,雪清泠只好从屋外抓些雪,给他抹了抹额头脖颈和手臂,忽然发现他的手掌竟也是受了伤,虎口处不知碰到了什么划了一道血口子,如今血已经干涸,样子却是吓人。立时找了一块手帕给他包扎上了。收拾妥当,靠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呼吸已显均匀,才略略放心。借着窗缝里透进来的积雪反射的月光,从蒙胧的暗影里,她勾勒出他的面庞,这张沉睡中的面容与另一张熟悉的面容重叠,只是比那张要略显稚嫩,这张睡颜,看起来温柔无害,谁能想到他曾经的叱咤与算计,酣睡之中,他一翻身,一只手放到了她的手上,顺势紧紧抓住了。雪清泠初时一怔,俩人同床已久,却并无如此亲密的举动,她下意识要抽出手来,不料他却抓得更紧。许是日间受惊了,她倒不忍抽出手来。此时看去,这张拥有无瑕睡颜的男子,更似一个需要抚慰的孩子,翕动着长睫,睡得并不十分安宁,时而咬咬唇,似乎忍受着什么苦痛。她心中一动,侧过身来,轻轻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他似乎安稳了些,她就这样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直至睡去。
早晨起来,她抬头看到他居然在睁着眼睛,她有片刻恍惚,竟似回到曾经的某段时光,某个时刻,她同样从睡楚中醒来,看到一双真挚的眼睛,也同样在看自己。只是眼前这一双眼睛,却是没有神采,没有光芒,眸光也没有落在自己脸上,而是茫然地不知飘向何方。
她伸出手,触触他的额头,相触的刹那,他明显地一惊,她轻道:“还好,退烧了。”
他的手一抬,打掉她的手,“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好?她倒没觉得这是好,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更何况,昨天他还在骂她想害他,今天就变成自己对他好了,真是性情多变。雪清泠心里叹了一声,嘴上道:“哦,有什么不对吗?我不这么对你,难道让我骂你打你不成?”
“对啊,你骂我呀,打我呀。”水天星眼神凌厉,即使知道他没有看自己,雪清泠仍然被这冷冷的声音激得打个寒噤。
“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照顾我,对我好,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心里那个人吧,因为我和他的脸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这四个字,被他啮着唇,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他的脸在清晨的寒光里,显出瘆人的白。
“你……”
雪清泠分辨的话没有出口,水天星蓦地抬手,在脸上霍然抓了一下。眼见白皙的皮肤渗出血丝来,雪清泠骇得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赶紧找出个帕子帮他擦脸上的血,他却执拗着晃着头不肯擦。雪清泠无法,走了出去。
屋内静了下来,水天星的手有些抖,轻轻抚了抚脸庞,脸上痛,心却也在痛。
不久,雪清泠端着热汤走进来,水天星闻到香味就把头扭了过去,雪清泠只好把汤放在床边案上,道:“我去外面练功,饿了你就叫我。”
水天星不言语,雪清泠只好出去。练功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屋里面一阵乱响,吓得推门进来,看到水天星摔倒在地上,汤碗也碎掉了。想来是自己去拿汤碗,不小心摔了下来。雪清泠三步并两步奔过去扶起他来,见手和脚都划出了外伤,想给他看看伤势,水天星脑袋一甩手一扬,“你别碰我!”雪清泠二话不说抬指一点,水天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也无法再动,只能由着雪清泠为他包扎。包扎之后,雪清泠又用帕子轻轻擦掉他脸上渗出的血珠。水天星神色木然,目光不知飘向何方。过会儿雪清泠又端碗汤来,对他道:“你不是愿意我打你骂你吗?那不算什么,我这汤里下了毒,包你生不如死,你敢不敢喝呀?”说罢,将他穴道解开,汤碗凑近,用汤匙舀了一点喂他,水天星终于张开了嘴,喝掉了那一碗汤。
之后几日,喝了十数碗雪清泠“下毒”的汤,水天星的身子渐好起来。只是时常使性子对雪清泠横眉立目,雪清泠被闹得也是无法,对他好一些他就生气,对他佯装狠一些,他却在一脸傲色之中透出那么点委屈。
这日雪清泠运气调息之时,水天星就坐在屋檐下静静地听。雪清泠刚刚练好,水天星似乎就从她变化的气息之中察觉到她已经收功,嘴角一动,轻飘飘说一句:“你这么辛苦地练,是有别的目的吧?”
“你说什么?这不是我们俩的愿望吗?”
“你的愿望更甚,如果我没猜错,是与沐清莲和贺无绝有关吧?或者说,是与他有关。”
雪清泠想了想道:“你们是兄弟,难道不想他好好活下去?”
“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的生死与他也无关。我长这么大,他何时关心过我的死活?”
“他自身难保……”
“可为什么要保你?”看到雪清泠愕然的神色他冷冷一笑:“别以为他是好人,他是世上最狠绝之人,他认准的事,不允许别人违拗,我们走到今天的地步,不也是被他逼迫出来的吗?他不许你练武,废你的武功,你爹妈的死讯都不想告诉你,带着那么多人追杀我们,他可顾念手足之情了?”
“你其实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恨他你何必留着他给你的那幅画?还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水天星眉头一蹙,神色微动。
“再有,你承诺了贺无绝什么,还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如果这些都没有,你曾说他已知道他的恩人其实是水天月,那么为何他不离你而去?除了受水天月之托外,他还有别的理由照应你、听你差遣吗?”
“哼,他觉得我有吃有喝、有人照应就行了,其实我……”其实我就是和他一起吃糠咽菜浪迹天涯,也好过寄人篱下。
只是这话一出口就成了,“反正我不信他,他不让我做的我偏做,除非哪天他把我弄死。”
听到对面没有了声音,他急道:“你愣什么,继续练啊。”
雪清泠吐出一口气,弄不懂他是愿意自己练还是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