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雪祭苍穹（三）
第203章雪祭苍穹（三）“天下非你不可！”天时缓缓道：“水掌门，我二人一去，三尊之中再无前辈统领，青城天玑掌门虽辈份为尊，但却一向逍遥，无心江湖，连自己弟子都怕羁绊不住。因此，恐怕武林后辈会趁此机会有争锋之事，江湖必陷乱局，而水掌门在天人一战之时对江湖之人有恩，必可契领，此其一；其二，水掌门出自神月与雪月，此两派同出一派，也是武林后起之秀，与数百年大派无法比肩，所以，正因为没有豪门的身家背景，不介入各家纷争，才可令众人心服，以制衡各派，领袖群雄；其三，现今你已为天罗掌门，天罗实为三尊之尊，你担任江湖领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其四，目今江湖之敌乃是水掌门的家人，虽为敌人，其实也可化解仇怨，而他们对水掌门毕竟有亲人之谊，恐也会顾忌一二；其五，水掌门所习乃是《月华经》吧，武林相传，此乃数十年前江湖出现的异人所创，此门武学综合各家之长，据说习练到顶峰，江湖可无人能敌，有此绝学，水掌门定然不怕将来武林败类作恶，甚至凭此对抗魔界。如此一看，这统领武林之人，舍你其谁？”
水天月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突然而至的重任，让他简直置身梦中。
灵真又道：“而且，我二人已相商，将我二人残余的功力全部渡你，等同你习练十年之功。只望你将来善待我二派徒众，善待天下之人。”
“不……”
水天月嘴唇颤抖，他本是拼着一身责罚来的，谁料想竟然是这般结果。
是了，如水天月一般冰雪聪明，他不可能不明白，若不使武林生乱，需要他这个原本并无大派背景的人统领最是妥当，即便现下身为天罗掌门，与天罗关系也并非十分密切，而若使将来更好对抗水天星与雪清泠，他这个亲人无疑也是最好的利器。在此之前，他曾经希望做上武林盟主，只有他领袖了群雄，才好保证雪清泠的平安，可是现在，一切成真，他忽然有一种巨大的悲哀。什么是负累，什么是责任，雪清泠是，水天星也是，他们沉甸甸地撂在他的心上，让他想死都不能，而现在，突然，整个武林就这么骤然地落在他的肩上，还有两位武林前辈的深恩与托付，这些，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来。
就如同雪清泠所说，“我回不去了。”
如今的他，也是回不去了。他只能载着这重担前行。
灵真道长触着他伏在地上的头，温柔得像母亲一样，不，并不曾这样，他是个被父母抛弃的人，如今却被两位武林至尊接纳了。
水天月噙泪抬眼，向二位郑重一拜，“天月……听命！”
一个时辰后，武林众派领袖被请入帐篷之内。天时与灵真面色发白，气力尽失，二人当场宣布，将以水天月为盟主，统领武林，并已将功法传于其身。
各家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天时与灵真在众人注目下含笑而去。
水天月走出帐蓬，天色已明，这夜已经过去了。茫茫雪原之上，武林各派弟子叩首，皆呼：“拜见盟主！”
一旁的一尘刚经一场大战加之师弟惨死，脸色憔悴，如今听此声音，蓦地眸色一软，这已是悲伤之中唯一的慰藉。
水天月仰天长叹，他忽然明白了另一件事，众人没有异议，是因为不愿意他们心中一直忌惮的对手凌驾于自己之上，而对于水天月，似乎全无危机，因为，他还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只要他带着大家处理好眼前的事，之后……
他还有多久的“之后“呢。
雪原之上，还有两个人在相扶而行。
霍紫烟想向杨煦之解释清楚，所以在看到众门派追袭水雪二人之后，便也跟了过来。韩少卿自然是要相陪的。谁想二人刚刚追上各门派，便被一场雪崩轰下了山。
霍紫烟被埋在雪里，那一刻以为自己果真要死了，呼吸无力，四周黑暗，她忽然好想哭，却连哭也哭不出声音。原来我霍紫烟是这样死的，那个人她追寻了很久，却没得到一点回音，甚至他连一丝笑都不曾给她，如今却要自己以死相赠。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濒死的恐惧中，她却被一只手生生从雪堆里拽了出来，抬眼便看到了满头是雪的韩少卿，想也没想，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哭，就哭得天昏地暗。
“行了行了，霍大小姐把我的袖子都弄脏了。”
霍紫烟抹把眼泪，“袖子值几个钱，回头我赔你，要多少赔你多少，现下先借我擦会眼睛。”
“快起来吧，小心把屁股冻上。”
霍紫烟狠推了他一把，到底是借着他的力起了身。却发现脚竟然无法走路，险些又坐在地上，韩少卿笑道：“千金小姐连路都舍不得走，来吧，我背你。”
他微微一蹲，霍紫烟犹豫一刹，到底爬了上去。
走了几步，霍紫烟才发现，韩少卿也是踉踉跄跄，回头一瞧，却见雪地上有一线血迹，原来，韩少卿足部居然有外伤。
“怎么会……快点，让我下来。”
韩少卿未动，“没事，被石头扎破点皮，不算什么，你老实点啊，小心我把你扔到沟里面。”
霍紫烟好久，才柔声道：“谢谢你。”
韩少卿似乎一愕，须臾才道：“我没有听错吧，我说要把你扔到沟里，你居然要谢我！”
“坏啊，你……”霍紫烟狠捶了他一下，才慢慢地把头靠在他的颈边。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直到遇上一队人马。
二人一见就怔住了，一群天罗弟子之中，被押解的居然是杨煦之。
霍紫烟从韩少卿背上跳下来，二人互望一眼，韩少卿诧异道：“杨兄，你……”
“我要去天罗了，要住很久。”杨煦之微微一笑，笑中透着涩意。
霍紫烟略微一顿，扬头诚挚道：“杨大哥，我知道，你恨我……”
“我不曾恨你，应该是你恨我才是。”
“不，我……我现下知道了，以前都是我错了……其实在天罗校考的时候，我一直想跟你说，我爹要做什么你千万别应下！我这回回去劝爹把家产……”
“不必，送与你们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回来。”杨煦之回过头，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向着韩少卿道：“此去路遥，望韩兄多照顾霍姑娘。”随即便随着天罗弟子向前行去。
霍紫烟嗫嚅了下，眼里忽然迸出了泪，头一次，他会顾念自己的安危。她哽咽了下，终是喊道：“杨大哥，你……你多保重。”
看到杨煦之与众天罗弟子消失在雪原尽头，韩少卿回过头望她道：“我们也该走了。”他躬下身意欲背她。
霍紫烟已经感到双脚已有恢复，嗔道：“你脚都这样了，还要背我呀！”
韩少卿并不抬身，执拗地说:“上来！”
霍紫烟只好伏到他背上，“你说……”霍紫烟在韩少卿晃悠悠的背上淡淡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韩少卿一顿，心里想说，他从来没有爱过你，哪来的恨，既没有恨又何来原谅？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一粒微尘一般微不足道。可是你在我心里……
韩少卿脚步踌躇起来，顿了一下，道：“如果……如果我有一天对不住你，你会不会也原谅我？”
“你不许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我会恨你的。”
她恨我，是不是因为，我在她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