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天罗之巅（二）

第182章天罗之巅（二）洛依依回程的时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左边马上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团团的脸，像个圆圆的南瓜。右边这个比那个顺眼些，国字脸，似乎一身正气。当然，仅仅是似乎而已。

“沈良，你从哪个门派来的？”

左边这位叫沈良的少年，目光微微一瞥，“我是从梁上派来的。”

洛依依点点头，“哦，妙手空空儿。怪不得能把情报塞到飞鹰门的礼物里。”

又看向右边，“你呢？薛腾，哪派来的？扮成天罗弟子倒没什么，是怎么说服他们去翻礼物的呢？”

叫薛腾的少年微微一笑，“我是如簧派来的。我就告诉他们我已经从礼物里翻到了好东西。”

洛依依又点点头，“哦，摇唇鼓舌的。怪不得能把袁子严的弟子说得信了你的话。”

一个惯偷，一个说瞎话的，原来水天月给她派来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不过自己也不差，把字迹模仿得如同钱三两亲笔，也可以骄傲一回吧。

“好吧，回去复命。”洛依依催马前行，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少年。不过比他们更快的，却是天罗山派往雪月山庄的传书之人。

十日之后，水天月正式进入天罗山，又二日，水天月继任天罗掌门。

后来，很多去天罗山观礼的人回来都说，这是天罗山最漂亮的一任掌门。当然，也有人偷偷在说，没准是最短命的一任掌门呢。

就任掌门，水天月住进了青云殿，这是天罗山掌门的寝殿。而一尘则照例回到自己的太虚殿。青云殿第一晚，水天月缓缓闭上眼睛，体味着空气中流淌的气息，清霄已经不在了，但那气息与声音似乎仍在萦绕。

八岁那年，清霄将他揽在榻上。

“叫我师尊吧。”

“做我关门弟子可好？”

去年，他拉着他，“你还不想做我的关门弟子吗？”

水天月垂下了头，迂回了十六年，他又回到这个殿中，然而斯人不在，心境已远，茫然看尽天下，所为者何？

他推开窗子，山谷中蒸腾的气息扑面而来，夜色里千沟万壑，芸芸众生，匍匐于脚下，他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他努力体味清霄在这里时的心境，蓦然只有沉甸甸四个字：孤独，沉重。

忽然听到叩门之声，开门看到竟是连莫，连莫施礼道：“掌门师尊，一尘师尊请您去后山藏书阁。

水天月随着连莫走向后山。天罗山的藏书阁可不同于雪月山庄，那阁恍若浩浩东海之上的蓬莱仙山，在一片云雾氤氲之中，静静矗立于天梦台上。

天梦台在玉竹崖之上。玉竹崖竹海连绵，之间辟出一个天梦台，天梦台上，三层楼宇巍峨高耸，似要把浩翰天云戳出个洞来。

“这里只有历代掌门与其下一代弟子才可以进入，而我只能进入前两层，唯有掌门才可以进入第三层。”一尘交与水天月一枚轻盈的羽毛，“这是仙界凤凰之羽，羽毛虽轻，却是藏书阁的钥匙。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水天月接过来凤羽，轻轻在一楼门扉的锁上一划，门开了。

“这里是天罗山武学的集萃之地，这里的书卷，记载了天罗山的心法、剑术、拳术，以及仙术。当你修完下面两层或者在其他门派修完与此同等级的功法之后，便可以上三楼，修习仙术。目下，只有先掌门清霄师尊，才真正修习过仙术，所得也不过十之有三。清霄师尊将一切寄托在你的身上，他说世间或唯有你，才能真正将仙术修习到十层。之后……”一尘未继续，水天月却知道，之后，他便承托了整个天下，为天下生，也将为天下死。

一尘将之送到二层与三层衔接之间，“你自己上去吧，我已经没有资格。”

水天月一点一点走上去，推开那阁门，四壁皆是图书与绘画。中间一个六角型的仙台，仙台之上，宛似一个六角井，井中仙气氤氲，一颗圆润的珠子浮于之上。

乾坤珠？

水天月急步抢过去，这颗珠子比自己的那颗乾坤珠要大许多。水天月以手抚之，蓦地被弹开了，想来是自己武功与仙气不够，无法御之。

他退后几步望那珠子，这珠子轻轻转动，珠上渐渐浮出图画，千里江山，云雾飘渺，尽在珠体缓缓呈现。

水天月知道自己现下还无法驾御这只珠子与这一楼层，只好先行退出。

白光一闪，阁门关闭。回头看到下面的一尘，他走下去有话要说，一尘却阻住了它，“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已经承载不起。跟我来，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沿着玉竹崖向东而行，一条贴山崖而建的栈道悬于山体一侧，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当初魔在人间留下十八处鬼府，而仙也留下二十四处仙窟。我们脚下便是仙窟之一，当初大校考之时，便是以之为终试。你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当知其厉害。而这边，”一尘一指栈道一侧的山壁，“便是天罗山的禁地，也是人间的秘密。”

水天月跟着一尘，步下栈道。栈道入口守卫的天罗弟子立时站起相迎。

一尘边走边道：“世人都以为魔已死，天下太平，但魔君不在，魔的余孽却并未除尽，仙魔大战之后，魔之余孽便都被囚于此。”

水天月一震：“在这里？”

“不错，这里面有三千个魔。”

“为什么当初仙魔大战时他们没有被杀死？”

“魔与人不同，人活百岁，已经是极限，可是魔能活三百岁，而且，能够复生两次。所以，即便将这些魔杀死，他们仍旧会复生，所以不如将之囚禁起来，直到他们自然死亡。”

水天月抽了一口气，“那么魔君其实……”

“不错，魔君几次死而复出，未见得是真的侥幸逃脱，而是他复生了。清霄师尊一直怀疑，魔君尚在人间。如果有一日魔君复出，再领袖这些魔，后果不堪设想。”

水天月看向这崖壁，一个个小小的洞口，里面似有亮光闪烁，他几疑那些便是魔的眼睛。虽有胳臂粗的锁链将之扼阻，但他们未必不会在某一日破囚而出。天罗掌门，其实是睡在一个最危险的所在，承托了整个天下的。

水天月回首抚着栏杆看向仙境，只听一尘道：“囚禁魔的洞窟设在这里，便是以仙境为屏障，因为魔受不得仙力，是不能进入仙境的。但是，自从大校考有两个乔装成天罗弟子的人进入之后，这仙境受到冲撞，仙力大不如前，我们现下怀疑，那很可能是两个魔。所以，一旦群魔复出，人间危矣。”

水天月微微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一尘忽然转过身来，向他长揖不起，水天月忙去相搀，一尘道：“师弟，师父既选你为新任掌门，一定是独具慧眼，看出了师弟的不同，以师弟的能力与才智，担当得起这个天下来，一尘老矣，不知还能有几日好活，这天罗与天下，就拜托师弟了。”

水天月心头沉重得如同装下一颗巨石，登时扶起一尘，“一尘师兄，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各门派亦与我有恩，这情份天月牢记在心呢，有生之年，定不负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