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狭路相逢（一）
第195章狭路相逢（一）天时掌门与灵真掌门、青城天玑道长当先，天罗水天月、一尘、一元与九流帮殷宜，青城玉持、玉峰在后，众人依位份尊卑先后在仆从引领下向都督府正厅而来。雪清泠与水天星微微低眉，随在杨煦之身后。
与众人交错之时，杨煦之因是熟人，稍让一步，深揖向诸位先辈施礼，众人知道杨煦之与都督府的姻亲关系，也无惊诧，位尊的颔首，位近的还礼，只当他是送客而去，也未多言。让过几位尊者之后，杨煦之心急，领着二人继续前行。雪清泠在众人之中一眼便觑见了那光风霁月、仙姿玉质的身影，以为心中已波澜不惊，却还是被一丝隐痛蓦地一撞，溢出一片悲凉。
在她那一低眉间，人丛中的水天月正好抬起头来，眉间的忧色在目光触到雪清泠的刹那，换作了一抹惊诧，而那异色只飘浮一瞬间便隐在了惯常的云淡风清中。
然而平和的外表之下，水天月的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纵是换了面貌，纵是换了衣装，她的身形不会变，她眉宇间的毅然没有变，她的香气如兰没有变，更何况，芸娘已经将她如今的面貌说了七八成，不会错，是她！而水天星纵是再乔装，那眉间的桀骜不驯仍显示出伪装在另一张脸下的原本的心性。
心念一转，水天月缓缓敛下眉目，与之错身而过。
与水天月渐行渐远，身后都督迎出来的寒暄已然在耳，霍紫烟与韩少卿揖拜时的客套也渐次响起，杨煦之已经舒了一口气，偏在这时，这一行客人中的最后一人，却微微一怔之后，缓缓转过身来。
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透着冷冽的光，瞥到了雪清泠的身上。
“等一等。”他道。
雪清泠身子一顿，却未敢转过身来。
接下来的声音，不啻雷击，“你便是改变了面貌，我也认得你。你是雪清泠。”
所有人都回过了头，雪清泠只觉周遭的目光如同一支支利箭，将自己的身体射穿。
她转过头来，果然不出所料，她记得他的声音，天罗弟子杭雪剑，那个她离开地宫亲手放了的人。
“他是水天星！”杭雪剑同样没有放过雪清泠身侧的另一个人。
“你不要胡言乱语。”杨煦之情急之下，一指杭雪剑，声色俱怒。
一元走过来，面色冷厉，“杭雪剑有一项天生异能，便是能分辨出人的身体气息。他所说定然不错。”
雪清泠冷冷一笑，是了，他能够记住她，还要拜自己所赐，她为他挡鞭，横在他的身前，与他近在咫尺，便是那时候，他便记住她的气息了吧。
眼前忽地一暗，杨煦之的身子蓦地挡住了她，“他们是都督府的客人，也是我杨家的宾客，无论是谁，休想从这里带走他们。”
一元嘿嘿一笑，目光瞥向水天月，“水师弟……”
水天月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眉目上似乎染上了一层寒霜，他声音并不凌厉，却是极冷的，“泠儿，星儿，跟哥哥回去。”他微微一顿，“我雪月与神月，定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他没有提天罗，按江湖规矩各管各家，他还是要以雪月庄主的身份说话。
这后一句，倒像是对身后的众人说的。
水天星什么也没说，只哼了一声。雪清泠抬眼，目光与水天月交错，水天月触到雪清泠目光中的冷色，心中一酸。
“我若不回呢，哥哥待如何？”雪清泠声音不高不低，却似透着寒霜。
哥哥待如何？水天月知道，身后一干人，身份高的，不便出手，身份低的，未听师门吩咐不可出手，所有人等着的，都是自己出手，自己当初在天下人面前发誓，如今，便是应誓的时候么？
“杨兄弟让开！”水天月淡淡道，声虽无波，却已暗含杀气。
杨煦之身子一紧，不仅未动，反倒暗蕴内力。
似乎一场大战难免。
雪清泠心中悸动，自己是否出手？如果出手，便是在天下人面前破了他的誓言，难道要让他在天下人面前自刎谢罪不成？可是不出手，杨煦之的功力显然无法与他相比，自己又如何护得水天星离开险地？
蓦地，眼前风起，水天月瞬间出手，杨煦之只伸手抵了一下，便被对方伸右掌一记“飞花拂月”卷到了一边，杨州杨氏，虽然并不以武功取胜，但赫赫声名也不是虚的，却只在一招之内被水天月击败，身后已经发出一片惊呼。
水天月的功力，似乎也在数月内大增。身后的各派掌门，眸光俱是一跳。
杨煦之已败，雪清泠危矣。
水天月走到她面前，“跟我回去。”
雪清泠未动，水天月把紧攥的手放开，伸出去，去拉她的手，蓦地，水天星撞开他的手横在面前，“神月宫主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你逼她做什么？想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你一掌拍死我就好了。”
水天月眸色一厉，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对方劈死。雪清泠暗暗运气在手，却还在出招与不出招之间犹豫不定。便在此时，一声呼啸随风而至，便如天降陨石一般，一团黑影倏然降落，正落在水天月与水天星之间，而先黑影而落的巨大掌气，已经将双方撑开，毫不会武的水天星被掌力荡开，落进了雪清泠的怀里，而水天月，凭着内功硬接了对方一掌，也被震得后退数步，晃了几晃。
在场众人皆是武林翘楚，一招便已识得，此人的硬功，该是当世一绝！其人也是武林之中的异类，正是三招不赢便算输的耿三招！
耿三招被自己的掌力吹散了头发，此时须发俱张，人也颇显得有几分疯癫，吼了一嗓子，“别动她，这丫头是我的！”
后面众人在诧异之中正思量是否援手，又想凭各自身份聚众上去必然胜之不武贻笑大方，思忖间便错过一刹，就在此时，如两只鹰隼般从院外飞跃进两人，两人各是黑斗篷遮住身体，将水天星与雪清泠一人钳住一个，又倏地跃上了屋脊，眨眼间，四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众目睽睽之下，要犯跑了。而众人刚待要追，耿三招又是一记发力，一股巨大的掌力袭来，众人护持之间，那耿三招也已倏然跃出，转瞬不见了。
水天月抚胸弯下腰去，心头不觉竟然一松。
一元吼道：“怎么跑了，快去追！”
一元又非辈份最高，又不是一派掌门，他的话大家自然无须遵守，可是这又确是众人心头所想。但毕竟有武林领袖在，中流天时掌门想了想，既然在人家做客总不好来匆匆去匆匆，只好回头向主人歉意道：“如今事急，还望都督体谅，我等前去擒拿要犯，他日择机再登门致意。”
凉州都督也是无法，只好将众人相送出门，如此一耽搁，再出门，却见街上人流滚滚，哪里有那几个人的影子？
雪清泠与水天星被两个黑衣人裹挟着，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好在雪清泠知道，不必在水天月等众人面前动武了，心头也是一松。
出了院墙，树下早已缚着四匹快马，将二人各扶上一匹马，那两名黑衣人也各骑一匹，四个人骑上马，一路冲出了凉州城。
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城外一片树林里停驻下来。
不被绑缚，不被要挟，水、柳二人此时已经知道对方是友不是敌了。此时那二人甩开风帽拽下面纱露出真颜来，果是熟人，贺无绝与沐清莲。
“宫主，我这主意不错吧？”
水天星哼了一声，“你都已经跟着水天月了，还叫我为宫主，我可消受不起。”
贺无绝略显尴尬地笑笑，“我知道宫主不需要我来陪，所以特意前来恭送一程，宫主和夫人一路顺风！”贺无绝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