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狭路相逢（二）
第196章狭路相逢（二）
这厢雪清泠向沐清莲道：“多谢沐姐姐。”沐清莲撇撇嘴，“我的规矩可大着呢，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想想自己也有些窘，自打认识水天月，这赔本买卖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了。
雪清泠却也是乖觉的，面上一柔，笑道：“自是不会亏待姐姐的。姐姐身上可有空药盒？”
沐清莲犹疑着拿出一个银质药盒来，雪清泠接过来，抽出腰间护身匕首来，在腕间一抹，血流满盒，“知道姐姐治病救人，多用各种药材，这个姐姐尽管拿去，说不定有用处。”
沐清莲眸色一惊，与水天星言罢回身的贺无绝也面色微诧，水天星略一忖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沐清莲收了，“谢你了。”
“应该我谢姐姐。”
贺无绝道：“你们的马是我从思客来偷出来的，包裹我也已经从内院里偷出来拴在马上，你们走吧。”
水天星半声招呼没打，扭头就走，雪清泠向二人施了一礼，追随而去。
沐清莲嗅过血香，一脸喜色，“太好了，我这就回野狼谷去，没想到这丫头进益这么快。”刚刚打马跑出几步，到底想起了什么，转过马来，向着一脸委屈的贺无绝道：“呀，我却忘了，谢你了。”
贺无绝望着她打马而去的背影，心头蓦然一酸，说不清是为了远去的旧主，还是那眼中没有自己的伊人。
果如当初的预料，出了凉州城，前方的路越来越艰难，两个人着急赶路，又防追兵，不敢正经投宿，只好投荒村住野岭，土坳岩穴也住了几次，这天寻了个荒村之中的茅草屋，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屋后正有一股溪水，水天星忙中偷暇，趁雪清泠汲水做饭的当儿，美美的洗个澡，再进来时，雪清泠登时就明白了篷筚生辉是什么意思。
水天星已经换掉了伪造的妆容，现出了本来的面目，面庞白皙，剑眉如画，深眸如潭，举手投足的不羁与潇洒，一颦一瞥中的冷情与淡雅，甚至眼眸深处的狠厉，都在他身上和谐地相融，若水天月如天上冷月，他便是暗夜中的寒星，冷则冷矣，狠则狠矣，但那冷厉中的美与傲、邪与魅却也是让人难以轻视的。
雪清泠只瞥了他一眼，眸子就暗了下去。
而这一眼，也已经让水天星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可不可以，你看到我的时候，不要想起别人。”水天星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不可能不想，他着了一身白衣，与他一样。
“让你帮我购件成衣，居然弄了一件如此大的，你是按他身材，还是按我的尺寸？”他索性伸出右臂，让她去给自己卷。
她帮他把袖子捋上去，解释道：“你非要换回原来的面目，我们又没有带以前的衣裳，只好路上去买，哪里能正好买到合身的。先将就下，待安定下来，我帮你裁剪下。”
“哟，雪月家的大小姐居然会裁剪衣裳？”
“还不是因为在雪……”雪庐的时候，她为他浆洗缝补煮饭，过了一个女人居家的所有活计，可那里终究没成为她此生的落脚之处。
水天星从她的愣怔中，读出了某种牵扯到她和他的回忆，顿时眼睛一翻，道：“你的样子丑死了，外面有溪流，还是原来的样子好看些。”
“那你烧饭啊。”
“你不会烧好饭再去。”
雪清泠一顿，看来自己要做这王孙公子一辈子丫头了，永无翻身的命。
趁饭未熟，雪清泠也耐不得身上这些天来的脏污，索性出了门，在溪流边擦洗了一阵，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现在书生夫妇做不得了，还不如原来的模样入眼些。待在溪流中照出美貌娇娥的身姿，雪清泠唇边噙着一丝微笑，却也转瞬叹了口气。
忽然，草房内传来一声呼叱：“放下，想烫死不成？”接着便是一声脆响。
雪清泠慌忙跑进房内，看到一个身披破袄，浑身污垢的人，正欲伸手向锅中徒手取粥，被水天星喝了一声后，受惊般摔了锅。
雪清泠不怒反喜，笑道：“老爷子！”
来的正是耿三招。
耿三招大约也是多日劳顿，身上污浊，腹中饥饿，粥太烫，想吃又吃不上。正自无法，看到雪清泠，面露喜色，“丫头，你喂我。”
“好的好的，”雪清泠把锅扶起来，还好，只是歪在一边，粥还没有洒，盛了一碗给老爷子，老爷子刚要喝，雪清泠又夺过来吹了好久才递给他，“不急，老爷子，慢慢吃。”
水天星坐在对面，瞧着二人，没有说话。雪清泠把耿老爷子喂饱了，耿老爷子已经恹恹欲睡，二人才面对面坐下来，开始吃饭。
“本来秀色可餐，如今……”水天星目光从雪清泠身上掠过，拐到老爷子身上，讪讪道。
“老爷子是我的恩人，你不要嫌他，再说，他也是你的恩人。那天要不是老爷子，我们谁都跑不了。”
水天星哼一声，自顾自吃起来，须臾瞧了瞧老爷子道：“他神色不对，这人是疯了。”
雪清泠岂会看不出，心头一焦，道：“分别一年，也不知老爷子遭遇了什么，怎会如此！”
“他是冲你来的，不许让他跟着我们。”水天星觑了一眼老爷子，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冲我来的？”
“你是全天下的猎物，哪个人不是冲你来的。再说，你不带上他，他活得了，你若带了他，说不定我们都活不了。”
“老爷子是我的亲人，当初雪月遭难，我爹就让我去寻找老爷子避难，他就如同我师父一样。”
水天星微微一愕，深深看了一眼耿三招，若有所思。
饭后，雪清泠把耿三招带到溪边，给他梳好了头发，擦洗好了脸。带回来，水天星才不算十分嫌了，但还是挪了挪，离耿三招远远的。
“老爷子，你睡这里。”安排老爷子睡在墙角，自己睡中间，隔开那个妖孽魔星，省得他嫌这嫌那，却不料老爷子瞥过来一眼，人突然精神起来，从铺上拉起雪清泠大叫，“丫头，不和他睡，和杨煦之睡。”
水天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坐起来道：“你看他是疯了么，分明居心叵测！”
雪清泠叹了口气，安慰他道：“老爷子，泠儿嫁人了，没嫁杨煦之，嫁给他了，他才是你的徒儿女婿。”
耿三招愣了好久，眨巴着眼睛，良久，执拗道：“不许，要嫁杨煦之。”
水天星鼻子里哼一声，再不答理，转头面壁而睡。
雪清泠不想拘泥于此，想随便聊点别的岔开话题，遂道：“老爷子，到底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