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凉州边镇（二）
第189章凉州边镇（二）二人叙了些别后的闲话，杨清漪叹道：“唉，说起来真是有缘无分，也是我家煦儿福薄，这明明订好的亲事，偏就让这冤家给搅和了。要不然，你可就是我的弟妹了。”
“姐姐说笑了，是我与煦儿哥哥没缘分。其实我此番追来至此，不过是想要对煦儿哥哥说清楚，我便是被退了亲，也不会要杨家的半分家产，只是我爹爹气不过，才……待我爹爹消了气，我便慢慢劝他将那些家产还了。”
“瞧你说的，难道我杨家还介意那几分薄产不成？不过，我只是瞧你们不在一起，太过可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和煦儿最合适不过。其实煦儿是被那女子迷了心窍了，那女人如今嫁了人，过些日子煦儿自然心就淡了，他也不能一辈子不娶亲，我这未来的弟妹，满天下除了你还有谁合适啊。”
杨清漪这几句话，让心思已经淡了的霍紫烟竟有些蠢蠢欲动，她喃喃道：“话虽如此，可是煦儿哥哥如今连面都不愿意让我见，我便是与他一句话都说不上，怎生是好？”
杨清漪微微自得：“这倒不难，我有个主意，只是，需得妹妹受些苦了。”
雪清泠做好了莲子粥，端好上了二楼。好巧不巧，自己的房间与霍紫烟房间相隔不远，而且要经过霍紫烟房间才可。走到霍紫烟房间门外，便听到里面两个女人嘀嘀咕咕，习武之人耳功甚好，雪清泠只轻轻放慢了步子，便听到那屋里传来“需妹妹受苦”的话，还待细听，便听到后面一声骇得她呆立当场的轻呼：“雪妹！”
雪清泠没有动，不用回头她也知那声音是谁的。身后步声渐近，杨煦之转到面前，当她心头狂跳在应与不应中徘徊时，杨煦之却对她一揖，颇为失望地道：“夫人见谅，我将夫人误认为一位故人了。”
杨煦之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与惆怅，看背影，那分明就是雪清泠，可是一张脸却如此陌生。
“啊……不妨事，还要谢公子的莲子呢。”雪清泠故意把声音压粗。
“夫人若有需要，莲子我还有许多，皆可送与夫人。”
身畔忽地门响，屋内二人听到声音出了房间，杨清漪看到杨煦之，眉头一挑刚要说什么，霍紫烟耐不住当先喊道：“煦儿哥哥！”
可惜杨煦之根本没有好脸色给她，反向长姐恭敬道：“大姐，我还正想看你去，你却反倒到这里来了。”
“说得好听，你要真想着我，为什么不到府里去，反是住在这里？你过来。”
她牵着弟弟的手，进了旁边一间空房。霍紫烟瞧了一眼雪清泠，关了自家的房门。雪清泠舒口气，端着粥进了自己房间。水天星沐浴更衣已罢，清清爽爽地坐在那里品茶，雪清泠进去刚要说话，却见水天星挥手示意她噤声，用手又指指隔壁，便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那姐弟俩的对话，原来那姐弟俩竟进了自家隔壁，都道隔墙有耳，可是这世上有一种隔墙有耳，是想不听都不行的，因为姐姐已经憋了一年的火。
“杨家养个好儿子！你是不把杨家拱手送人就不罢休吧，那妖女折腾死咱爹娘还不够，你是想把家中老本都赔上？”
“家道中落，是弟弟的错，不过，这一切都与雪妹无关。”
“人家已经嫁了人，你还在这里护着她，你听着，现下给你个补过的机会，你马上娶了霍紫烟，我们赔给她们家的家产，让她随嫁妆还回来。”
“我不会娶她。”
“其实霍家坑我家产，我自也是不愿与她家结亲，可是如今只有这个法子让我们把家产夺回来，也可告慰爹娘。再说，我杨家只你一个独子，你不能不娶亲为杨家留后啊。”
杨家，便似一堵山一样，压在杨煦之的心上，“你的家族与雪清泠，你只能选一个”，如今，他才体会出水天月这话中的分量，只是当他明了时，已经失去了此生至爱。他胸中一荡：“此生，我若娶妻，便是雪清泠，否则我一生不娶。”
雪清泠听来，心头一震。抬眼看到水天星正在意味不明地瞧着自己。
“混账！”做姐姐的恨恨地骂了一声，摔门而去。
“姐，后天姐夫四十寿辰，我一定过去。”
杨煦之站在门口，向姐姐的背影喊道。
水天星呷了口茶，“你留下的情债真不少！”
雪清泠一窘，嗫嚅了下，“还不是因为你，当初如果不是你偷袭了雪月，我怎会想到借助杨家之力？”蓦然想到什么，恍悟道：“你明知杨华英包藏祸心，却不仅不扼断他的利欲之心，反倒将计就计，让他入了你的圈套，说起来，杨家的覆灭，罪魁原来是你！”
“若他没有私心，我便做一百个套，他也不会钻进来，杨家只是第一个，将来，管他天罗还是中流乌蒙，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这天下是我的，江湖也是我的。”
如果不是雪清泠亲耳听到，她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温柔无害淡定喝茶的少年，胸中所藏的竟是吞并江湖，称霸天下之心！不错，他除了不会武功，不乏机谋，不乏狠戾，不乏雄心，如果天人之役他借杨华英之手将江湖一半的精英除去，那现在的江湖格局，已经是另一番模样，只是，他不幸，或者江湖有幸，遇到了水天月。
“可是，便是学得绝世武功，便可称霸天下了吗？”
“自然不是，可是学了武功，我有自保之力，我就不会每天提心吊胆，担心被人看穿我的真实身份，怕人知道我是假皇亲，每天违心地笑给别人看。”
“不管如何，你在晋王府也算享得富贵，老王爷王妃为你治病，对你尽心尽力，不然你哪能够挥斥天下？”
水天星眸光一跳，好玩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蔑笑，雪清泠瞧他的样子有点脊背发冷。
“你以为晋王府是什么地方？从来富贵之乡贵胄之家都是虎狼窝。你当晋王只我一个儿子么？你当晋王世子为什么会落在我身上？”
雪清泠一愕，紧张道：“你……什么意思？”
“老晋王除了一个原配王妃，有三个小妾，我上头一个异父哥哥，下头三个异父弟弟。”
“那如今怎么偌大王府只剩你一个人了？”
“你猜呢？”
雪清泠只觉得他阴鸷的眼睛森冷可怖，自己却半句话也说不出。
“大的那个，我让他骑的马受惊，把他摔死了。小的三个，一个被我放出的毒蛇咬死了，一个被我推到湖里淹死了，还有一个不到一岁，同老王的三个小妾一块，被我下毒毒死了。老王心疼几个孩子，得急症一命呜呼了。”
他的叙述平淡不惊，像闲聊家常一般，只提到一个人时微微有些动容：“老王妃最是可惜，我没想杀她，她却是被这些吓死的。其实她对我说不上怎么好，也并不怎么坏，虽然捡回我那一刻，她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但是却瞒着老王爷收了我，因为没有我，她在王府更没有地位。”
“所以，当我十五岁可以掌事时，我就已经是晋王府独一无二的主人了。”
雪清泠眼一闭，沉默了好久，才缓缓睁眼道：“没有人怀疑你吗？”
“谁会怀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况，老王爷在世时，也不是没作过一桩恶事，没准他到死都会以为是老天报应呢，便是做鬼也不会向阎王喊冤去。”
雪清泠叹息那晋王一家，哪里是救回了自己的儿子，分明救回了一只小狼！也许老王妃已经明了一切，是愧疚而死的吧。
看到雪清泠许久没有说话，水天星试探着问道：“怎么不说话？害怕了？”
雪清泠深汲一口气，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无用了，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你无用了我杀你做什么？有用的人才配被我杀。”他忽地一笑，“怕被我杀死，你就要强于我，我是一只狼，你就要是一只虎。”
雪清泠觉得这话题太过冷酷，显然自己万分不适应，索性换个话题道：“今天听到有人说，各大门派已经追踪过来了。”
水天星把最后一口茶饮尽，端过眼前的莲子粥，用匙子慢慢地舀着，“所以啊，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他们周旋，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