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王府苦役（二）

第151章王府苦役（二）水天星吞进一口胡桃，轻飘飘道：“打在身上，要歇好几天，倒成全她了。打她的手，左手十下，右手十下，鞭鞭见血。”

穿天吐了口气，向雪清泠喝道：“跪下！”

雪清泠神情疏淡，没有迟疑，跪了下来，双手一递，穿天愣了下，遂扬起了鞭。

果然鞭鞭见血。

雪清泠咬紧了唇，眉头微蹙，一点呻吟也未有。

水天星捧着本书，意态潇洒，时不时拿颗胡桃来吃，吃着吃着，手一摸，触手已经没有剥好的了。这些胡桃俱是之前仆人给剥出来的，如今为了惩罚雪清泠，别的仆人都打发了，前后只有雪清泠一个仆从，是以这胡桃再没人给剥。

他抬手一拂，桌上的胡桃成片地滚落在地，惊得穿天也是心头一跳。

“这些胡桃，晚饭前全部剥好，剥不出来，就不要吃晚饭。”留下这句话，他起身，从仍跪在地上的雪清泠身畔经过，走出门去。

这一下午他再未出现，穿天也在完成鞭笞的任务后悄悄出去。空落落的房间里，只有雪清泠和一地的胡桃。

剥胡桃不难，难的是雪清泠双手俱是鞭痕，鲜血淋漓，动一动指皆是疼痛难当，以如此之情状去剥散落在地的百余个胡桃，还要在晚饭前完成，雪清泠所报的唯有苦笑。

执著并且优雅地去受苦，而这苦还是自己找的，这样的人，水天星此生未见。所以，当他在入夜之时走回卧室，看到雪清泠犹跪伏于地上，小心翼翼地剥最后几个胡桃，那专注的神情，细心的动作，让他有一分错愕，他想笑，笑不出，想骂，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

雪清泠终于剥好了最后一颗胡桃，装胡桃仁的盘子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她准备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从中午到晚上一直粒米未进，脚下虚浮得紧，让她几乎摔倒。好在胡桃仁并未洒脱，她小心地把盘子放在案上。退后一步，对水天星道：“一共一百二十二颗胡桃，全部剥好了，王爷请用吧。”

水天星坐在案前，用手拨弄了几颗，眉头一耸道：“这血都把胡桃仁染透了，你是让我吃胡桃，还是喝人血啊。本王没兴趣吃了，你去厨下，煮一碗……莲子粥来。”

雪清泠身子微微晃了晃，脑子有些晕，但仍是在水天星傲慢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半个时辰后，雪清泠回来，把一碗莲子粥端到案前。水天星正在伏案读书，抬眼瞧她，却没有动。雪清泠把粥碗从托盘里端出来，奉于他眼前。

水天星瞥了眼，斥道：“你就不能把手上的血擦干净么，我这大秦进贡的琉璃盏被你的血弄得脏兮兮的。”

雪清泠垂眸不语，水天星放下书，轻道：“把粥放下。”

雪清泠微怔，这声音忽然不狠戾了，倒让人有些不自在。雪清泠放了粥，却见他也未拾起粥来喝，反倒从案上拾起一个瓷瓶和一个银匙，他把瓷瓶打开，用银匙舀出雪白的膏状物，抬眸对雪清泠道：“把手伸过来。”

雪清泠诧异地抬眼，见水天星面色温柔，皮肤白皙若雪，眸光如落星子，他不怒的时候，真是一副温柔无害的好相貌，甚至颇有水天月云淡风清的仙姿，雪清泠神情一愕，与记忆中那人重叠的神色，让她恍惚间竟不知此时何时置身何地。她的愕然令对方眉头一耸，雪清泠慌慌地把手伸出来，水上俱是鞭痕，在剥胡桃之时又不慎填了几处破溃，血污一片，真是难看之极。

水天星并未有任何嫌弃，轻道：“我这是王府上好的伤药，涂了之后，保证愈合得不留一丝痕迹。”话说出来，银匙落下，雪白膏体涂抹在雪清泠手上，雪清泠只觉手心一痛，禁不住呼出声来。

“别动，”水天星轻喝一声，止住了雪清泠的逃离，“为了药效明显，我不过加了一些盐而已。你不会这点痛都忍不了吧。你看府中上上下下被打的奴仆有多少人，哪一个能蒙本王亲自上药，你该谢我才是。”

雪清泠紧咬着唇，忍着巨痛，任他不慌不忙、温柔细致地抹药，他无疑是把这痛苦的过程刻意延长，表面上的细致耐心，掩藏的是着意要让她的痛苦再增几分。

抹药一毕，他放下瓷瓶，抬眸看到雪清泠垂下双手不住喘息。他闲适地伸手搅动着眼前的莲子粥，甚至另只手还从一个罐子里弄出点什么香料加了进去，然后继续搅动，唇边漾出一丝冷笑，“长得好看又怎样，我可不会像水天月、杨煦之他们那样怜惜你，你早晚要做王府的门面，我不过是不想让你弄坏一双手伤了王府脸面而已，要是怕疼怕苦，你随时都可以放弃我们的交易。”

“我不会放弃。”雪清泠抽痛，声音都有些颤抖。

水天星哼了一声，眸子斜睨，挑起眉头看着她，“好啊，那你继续，我奉陪。”

他把莲子粥推向她。“知道你剥胡桃晚饭也没吃，这个本王赏你了。喝下去。”

雪清泠知道他没什么好心，正琢磨着他会在哪里设下圈套，便听他厉声道：“喝下去，难不成还要本王喂你吗？”

雪清泠端起莲子粥，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到唇边，感觉气息不热，温度应是刚刚好，看来他没有烫死自己的意思。遂轻轻喝了一口，这一入口，她眉头一皱，几乎要吐出来，却又不敢吐，含着这口粥瞪大眼睛望他，他唇角抽出一抹冷笑，“苦，是吧？本王给你加了黄连，你慢慢品，一点不要剩，全喝干净。吃饱了，晚上还要服侍本王呢。”

他起身走向床畔，侧躺在床上，支颐向这边望来，瞧着雪清泠皱着眉头一点点咽下那碗苦涩的莲子粥。

听到水天星说晚上还要服侍他，吓得苦也不觉得苦了，雪清泠喝了粥，抹抹唇角，便听水天星吩咐道：“你睡到地板上，夜里本王饿了渴了，你要服侍本王吃吃喝喝，警醒些，别让我踢你起来。”

原来服侍是这个意思，雪清泠才算放了心。

知道这一夜肯定不好过，却没想到这么不好过。没睡多久，水天星就起来要水喝，喝了三回水不算，还说晚饭吃得太咸，只有煮了茶才解渴，吩咐雪清泠夜半时分去起火煮茶。

“这煮茶呢，一沸太浅，三沸又太老，要煮到二沸冒出鱼眼泡之时才可用，”水天星眨巴着眼睛，望着屋顶，偶尔瞥一下正在披衣而起的雪清泠，继续道：“加入茶之后，要煮到三刻之时再入水陈皮、甘草，再煮三刻再加入酸梅，再煮三刻，加入葱、姜，再煮三刻，加入沉香片，凡此，有将近两个时辰也就够了。你去煮吧。”

雪清泠唉了口气，也不瞧他，径自去了厨下，两个时辰后，这茶煮好，已是东方放明，端回来瞧见水天星睡得正酣。她喊了几声王爷，没有应声。遂推了推他，他朝里翻了身，喃喃道：“太倦了，明早再喝。”

雪清泠叹了口气，将茶放在案上，睡意袭来，索性坐在案边，托着腮，打起了嗑睡。

不知何时，从案边醒来，天光已大亮，卧室内早不见了水天星的影踪。出了房门，便见穿天正走进来，“王爷出去办事，吩咐你，今天将院子打扫干净。”一把笤帚扔了过来，雪清泠接住了，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新的折磨也将开始。

还好，这一天，可以不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