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此生执念（一）
第136章此生执念（一）一忽儿是冰雪重重，一忽儿是热火熏蒸，时而痛彻肺腑，时而气力尽失，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当她再一次清醒的时候，除了还有气息和微弱的意识告诉她自己仍在人间，整个人就与一条死鱼没什么两样。
幸亏，她是在一处荒僻古庙的地窖里，没有人发现她。
没人知道，也便意味着没有人杀她，当然也没有人可以救她。
雪清泠这样折腾了两个多月。整个人比乞丐还要脏污，比病入膏盲的病人还要不如。
不过有一点，当一切痛楚过去，她像又活过来一样，起身，生火，煮饭。她很少出去，有时打几只鸟充饥，有时从附近河边捉几条鱼，有时乔装之后，上附近村落买点粮米。
这个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年夜的鞭炮声里，她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嘴里咬着一根破布条，一夜折腾之后，她知道，她的功力又上了一层。
两个月来，她唯一的收获就是，《月华经》已经练到四成，而水天月用十年的时间也不过练了六七成。不过招法有余，真气不足，这真气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炼出来的，所以急功近利之下，反噬也越加强烈。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条蛇，要靠一次又一次的蜕皮完成自己的成长，每一次蜕皮，都像是死过一回。她就在功力提升的痛苦与喜悦中，度过了这一个寒冬。
而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发现她。她的良好的记忆力着实帮了她的大忙，杨煦之所派来的人无次数与她擦肩而过，她都能及时的回避，那些人的脸已经牢牢记在了她的脑子里。
而以水天月一个人的力量，想找到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她自信再有一个月便可以超过水天月，至少那时在水天月的手里，她便是自由的。他再也没有能力阻止她。
这日天竟下了一场雪，雪将古庙地窖淹得无法住人，雪清泠只得出来，想另寻个去处。
春天了还会下雪，北方常见，南方鲜闻。这里是南北交界一带，也不算太突兀。雪清泠蓦然就想起了梅花渡口的梅花，这个时节，梅花应该开了吧。她忽然觉得很想家，想雪月，想爹娘，当然，也想他。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哪里是自己的去处呢。
街边有人吆喝着售卖包子，热气腾腾，看着心暖。雪清泠摸出怀里的钱袋，妃红的颜色在银白的雪天里，暖了自己的眼睛。她小心翼翼拿出几文钱，买了两个包子。
刚一回身，斜刺里穿出来一个人，夺了雪清泠手里的东西就跑。雪清泠一怔，立时便追，“还给我！”
情急之下，使出轻功，倏地一跃便捉住了那偷儿，自己不觉，倒是一双路人的眼睛凝了过来。
雪清泠一把夺回那偷儿手上的妃红钱袋，发现无损，才道：“包子可以给你，钱袋要还给我。”蓦地，头一晕，冰冷的感觉又笼了上来，胸口闷得紧，她抚胸弯下了腰，偷儿方才被抓还在瑟瑟恐悚，转眼见雪清泠突发急症，不觉又得意起来，也不知怎样招了几个同伙来，对倒在地上的雪清泠一阵拳打脚踢，雪清泠把钱袋紧紧护在身下，一声不吭。
“呵呵，原来雪月山庄的大小姐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啊。”雪清泠瞥见说话的人，那是挫了灰也认得的，正是那唐铎。
唐铎如今却是衣衫破烂，不知者还以为拜了九流帮呢。原来唐铎鼓动索老七和郭德捉拿雪清泠，又想到杨氏和天人山蹭点油水，不想却把索老七和郭德的命断送在那星月洞中，索家与郭家哪肯善罢甘休，不敢找杨氏报仇，便全怪罪在了唐铎的头上，闯入唐家把唐家瓜分个干净，又将唐铎追赶得到处跑。如今唐铎找了几个小混混在街边偷抢些东西混日子。
哪知刚才手下小兄弟一招呼，叫其过来助威打人，打的竟然是雪家的大小姐。自己倒楣看不得别人长脸，如今俱是落难，自己倒像捞了多少油水般，笑得贼忒兮兮。
看到唐铎，不由唤起雪清泠那桩桩件件的不如意，雪清泠霍地一脚趟地，钩过唐铎的双腿，将他撂倒在地，打个旋风起身，双掌一击将之掀出两丈多远。那几个小地痞见状不好，作鸟兽散了。
雪清泠一步步逼近唐铎，唐铎嘴里喊着饶命，雪清泠却停住不动了，低头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妃红袋子，小心地蹭掉落在上面的泥土，狠狠瞪了唐铎一眼，捂着还在作痛的心口，踉呛着走了。
刚走几步，一道注视了她很久的目光，跟了上来。他停在她的身后。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雪清泠转过身，恍惚看到了从世外翩跹而来的仙人，长须飘摆，道骨仙风，一把拂尘怀中握抱，一双眼睛却透着审视、探询，甚至，还有悲悯。
雪清泠嗫嚅了一下，“道……道长。”
谁也不会想到，天罗掌门清霄道长，竟会出现在这儿。
清霄将雪清泠领到一家干净整洁的小客栈，给她要了一间房，让伙计代为购置了换洗衣衫，雪清泠梳洗之后，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清霄请她用饭，都是素菜，谈不上美味，但也是这两个月来她吃得最香的了。
吃饱喝足，雪清泠放下碗筷，看到清霄竟然一口未吃，便道：“道长，您怎么没有用饭呢？”
“不需要了。”清霄慢声答道。
雪清泠没有明白，也不便深问。待审一样坐着，不时拿眼瞧瞧道长，看到道长还没有问话的意思，便道：“道长，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觉得我会问你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们一样，想套你脑子里的东西？”
“哦，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哦，没什么说的了。”在清霄道长面前，有点紧张，以至雪清泠有些语无伦次。
“好，要说想问嘛，也算有想问的。我没有收你入天罗，你有没有恨我啊？”
雪清泠瞧着清霄的眼睛，实在不忍心作伪，便直接点了点头。“哦，现在不了。”马上补一句。
“告诉我，你怎么懂得仙家的文字的？”
“什么仙家文字啊？”
“你在天罗山第二轮校考中，所使用的文字。”
“禀道长，其实是我骗了你们，我根本不认识那些字，只是小时候似乎在哪里见过，自己也不记得了。因为我文采不好，便胡写出来骗骗你们的。”
“你还有不记得的事？”
“两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清霄微微一忖，心下一动。“你住在哪里？带我去看一看。”
雪清泠把清霄带回了自己的破家，那间古庙。
“家”里实在寒酸，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清霄竟然也不嫌弃，直接在庙门口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雪清泠找了自己以前用过的粗瓷大碗，没有茶水，就弄了些庙后面没有人踩踏过的最干净的那层雪，煮成水奉给清霄，清霄居然一点不嫌，直接喝了。
“把你的手给我。”
清霄摸着雪清泠的脉，“比上次真气还足了，功力也大有精进，达到你这修为，常人要五年，你只要五个月。”
雪清泠忐忑不安，不知道清霄想说什么，但总觉这道长还是很可亲的。
“人资质有不同，人心亦有善恶，若是大善之人，有不平常的资质便能造福天下苍生，若是恶人，这种资质便会为祸天下。告诉我，你学武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想要水大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