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跪上天罗（二）
第132章跪上天罗（二）天地寂静。
一百级，二百级……
“血、血……”
有人惊呼。过了二百级，雪清泠跪过的石阶上开始出现了血迹，由浅渐深，由少渐多，让久已沉寂的现场激起数声惊呼。
“姐姐，放弃了吧，你会累死的！”洛依依奔过来，却不敢拦在前面，跟着雪清泠劝着。
雪清泠此时双膝颤抖，腿上出现两个血窟窿，每一次登攀都是一次钻心的疼痛。时已傍晚，秋季的风穿透衣衫，已有了凉意。她昨天奋力一战九场，今天又在仙境苦熬苦挣，本已身单力薄，如今这场折磨便敲骨吸髓一般，把她所有的精神意志都抽离了。汗水迷蒙了双眼，她几乎看不见周遭景物，只有那一级一级台阶，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引着她前行。
“走开……”她喃喃道。
洛依依心痛地撤到一旁。
继续……
再走几步，她蓦地扑倒在台阶上，血从额头上缓缓渗出，周围的人声她已经听不清了，意识几乎要与肉体断裂开，她咬着唇，唇也透出腥咸的滋味。幸好，眼睛还没有十分模糊，她还看得清，停了一会儿，她硬撑着抬起身子，继续……
不知又走了多久，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拖出一声呼唤，那呼唤起自心底，抽自肺腑，将哭未哭，却无限苦痛，“雪妹……”
她听到他扑痛一声跪倒在地上，那声音比她听过的所有声音还重。
他一直在跟着她，她的痛在身上，那痛一点点都仿佛都累积到了他的心上，就在他实在无法忍受的这一刻，他猛地把她抱起，用手捂住她额上的伤口，将要痛哭，却见她使劲挣着自己，在用力推开她。他扯出帕子给她包住头上的伤口，扶住她，“雪妹，你非要拜师天罗吗？”
雪清泠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
“那好，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谁也想不到，杨煦之居然也规矩地跪好，就在雪清泠的身侧，与她一样，一步一步跪行上山。
两侧的天罗弟子在片刻的惊愕后没人说话，凝视着他们一点一点挪着双腿。这一路，雪清泠不让杨煦之扶她，固执地独自前行，直到再也迈不开双腿，好吧，还有手呢，跪的姿势改成了爬的姿势。
身后，长长的血迹，赫然刺目。
青云殿前，一尘与一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二人已经由另一侧石路率先上到了青云大殿之前。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她还会坚持。一尘以为一元说得对，她很快会走，但是事实太出乎意料。一元也好久没有说话。
一尘叹了口气，“师弟，如果她真的上来，你如何应对。”
一元扁扁嘴，“这丫头如此固执，性子也太烈了。不过，我刚才可没把话说绝，我只说或许会收她。”
“你……”
一元感觉一尘的语气中颇有不满，神色似乎在嗔怪自己，“师兄，难道你真要收她……”一尘没有说话。一元气极，道：“师兄，你不会不明白，别说是我派，现下天下任何一家名门正派，都不敢收她！”
两个人的身后，青云大殿之中，水天月却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半个时辰之前，水天月被请进了青云大殿。十五年前，他经历生死的地方。
清霄道长稳稳地坐在椅上，微阖双目，他须发皆白，似乎比十五年前要老上许多了，水天月心头一痛，“老神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爬着来到了清霄的脚边。
“叫我师尊。”清霄的声音一如当年一样，温和，像一只手，轻轻地把他的恐惧与不安抹去。
“师尊……”
“这么多年了，你还安好。看来，是隐仙赢了。隐仙与我争了一辈子没有服过输，这一次，是我服输了。”
“师尊，仙父临终时说，他一生只赢你这一次，便抵千次百次。”
“他说得对。”顿了顿，清霄望着他，“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能一人独闯五个鬼府又穿透仙境活着来到这里，你是天下第一个。”
连水天月都不记得自己闯了几个，老神仙居然知道，果真是老神仙。
“魔界鬼府与仙界仙境相撞，我便醒了，知道我的那个孩子回来了。我老道不能再躲清闲了，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当然，也不止为你。”老神仙拿出一张卷轴来，“来人，把这个拿给一尘，告诉他，能写出这样一篇字来的孩子，一定要收为第一名。对了，这孩子叫什么？”
“回掌门师尊，叫雪清泠，是个女子。”身旁弟子道。
水天月身子一震。“老神仙……师尊，”他几乎要抱到老神仙的膝了。
“孩子，你还是不肯答应我，做我的关门弟子吗？”
水天月身子微颤，说不出话来。
大殿的门一开一阖，一尘、一元匆匆而入，“师尊！”二人也是许久未见师尊了，神情颇为激动。
老神仙却是开门见山，“你们看过这卷文字了吧？”
一尘捧着这幅字，点头道：“是，只是，弟子愚钝，不识此字，只能打扰师父闭关清修。”
“不光你们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因为，这是仙家的文字。”
如被撞了狠狠一记，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僵住了。
“师尊，怎会……”一尘半晌才惊道。
“这女子因何而会我也不知，只能算她十分有仙缘吧。她的经历看过文字后我已向服侍的弟子细细问过了，胸藏天下武学，记忆力极强，凭现学现卖也将各门派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人拼了命将数个伙伴带出仙境，这样的女子，天罗山的第一已经满足不了她。将她取为第一之后，速带来见我。”
一尘看看一元，一元头上冒汗，现下这个清霄心中的第一，正在外面苦苦挣扎，离青云大殿或许还有二三百级台阶的距离。
突然水天月叩头到地，恳求道：“师尊，天月求您……天月答应做关门弟子，您想做的任何事情，都由天月给您办，请不要……不要收泠儿为徒，也不要她入天罗。”
一尘与一元俱是一怔，开始二人还以为水天月定会为雪清泠讨公道的，哪想原来竟会如此。
清霄已经修炼到宠辱不惊，仍旧略显新奇地看他，“为何？我既答应你为关门弟子，决不会再收第二个人，她入天罗，并不妨碍于你。”
“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天月虽从未奢望做天罗的关门弟子，但对师尊的敬爱之心却从未有失。天月愿将其后所有的生命都奉与天罗，岂求师尊所有的事情都交与我，让泠儿平平安安活着就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