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山村谋技（五）
第46章山村谋技（五）雪清泠开了书，开始记忆。耿三招与杨煦之不约而同都没有离开房间，他们不错眼珠地盯着雪清泠，看着雪清泠把书一页一页翻过，翻得很稳也很快，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她合上了书，并恭敬地把书交给了耿三招。
屋中静如无人，只微闻耿三招轻轻翻书的声音。
耿三招寻得一页，沉声道：“背……第二十二页。”
杨煦之目光一跳，这无疑是给雪清泠增加难度，如果说出前面的句子再说出下句，自是有章可循，可是说出页数来背，却无疑是最难的。杨煦之的思绪还在飘荡，便听雪清泠那如清泉一般的声音复又响声，泠泠悦耳，直入心房。耿三招没有说停，雪清泠便一直背着，背了将近三页，一字无差。
杨煦之像不认识般地注目雪清泠，突听耿三招遽然喝断：停！
他摆了摆手，又开始在书箱里翻，翻得很细致，终于在箱底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册子，递到雪清泠面前，“背它！”
雪清泠接过，见这小册子不厚，打开来，一股霉味扑鼻，雪清泠不觉咳了几声，然后才仔细翻阅此书，这倒是一本真正的武学书籍。
原来耿三招想雪清泠家学丰厚，必是藏了不少书籍，是以普通常见的书俱不敢再拿出来，便翻了这么一本不知是何年月的破旧武学书籍。
雪清泠见这书没有封面，不知是什么名字。她翻开后，只看了几眼，便合上了。她把书交到耿三招手里，“老爷子，这本书你收回了吧。”
耿三招目中漾起笑意，“这回背不下来了吧。”耿三招声音未落，便听一旁杨煦之惋惜一叹。
雪清泠却不慌不忙，神情平和地道：“不，老爷子，我不想瞒你，这样，我便是赢了，也……也不舒坦，这书，我是早就背过的。”
“背过？”耿三招一惊，身子竟然一抖，他踌躇着终于说道：“这是昆仑派的《七十二绝技》，据说昆仑的七十二绝技已有一半失传，此书是我年轻时闯荡江湖偶然得到的，也是残篇，一直不敢示人。你怎么说你背过？你是在何时何地背过此书？”
“在……在我家里。”雪清泠犹疑道，“是家里书阁中所藏的。只是，这不是什么《七十二绝技》，我记得，这本书叫做《水经注》。”
耿三招目光突地一跳，他忽道：“背《孝经》给我听！”
《孝经》杨煦之亦熟悉不过，入塾之人必学之书罢了。忽听雪清泠的泠泠声音响起，杨煦之竟然忽觉后背一凉。雪清泠刚背了不过两三句，就被耿三招喝停了，耿三招面色与声音俱是冷冷的，他又道：“背《论语》！”
雪清泠打个寒噤，继续背诵，忽听耿三招“啪”的一声狠拍了一下桌子，其人却面色阴沉一语不发。杨煦之摇摇头道：“雪妹，你背的根本不是《孝经》和《论语》。”
“那是什么？”雪清泠惊诧道。
不待杨煦之回答，那边耿三招已怒声冲冲道：“谁让你背的？”
“我……我爹和我娘……”
“那就问你爹和你娘，你背的是什么。”
雪清泠只觉心中一片惶惑，也不知耿老爷子怒从何来。
杨煦之温声道：“雪妹，你在家的时候，伯父伯母都让你做什么？”
雪清泠道：“练武和背书。”
“练武的时候多，还是背书的时候多？”
“开始时是背书的时候多。我两岁的时候，爹娘就开始让我读书了。爹娘说，只要我背好了书，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女侠。”难得这几个字让雪清泠还有几分羞涩，她继道：“可是我想学武功，爹娘便说，只有我背会了书，才教我武功。我背完书，爹娘检查背诵无误，才教我。为了多学武功，我就让自己多背书，直到前不久再没什么书可背了，爹娘就准我出来了。”
“从两岁起，你一直呆在藏书楼？”杨煦之诧异道。
雪清泠点点头，自己倒并不觉得如何奇怪。
耿三招却冷冷道：“你……果真是天下第一女侠。”
雪清泠以为耿三招是在揶揄她，全然没有听出另一层意思，急道：“老爷子，你别急，是不是我知道你那本《水经注》的内容你生气啦？其实你那本书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一半罢了，我能把整部《水经注》背下来，比你那本厚许多的，要不然我背给你听。”
雪清泠不知如何安慰正在怒中的耿三招，不禁出言说道。
耿三招抚案而起，“你能……你居然能……”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他神情不安地在屋内踱了几步，突然怔住了，一抹从未曾出现过的恐惧的表情爬上了耿三招的面颊，他似乎全身都冻成了冰，僵立了半晌，突然狂呼一声，屋门窗，院中树，皆是东摇西晃，雪、杨二人站立不住，摔在了屋中地上。耿三招在狂呼之后，突然奔向门外。
“老爷子……”雪清泠叫了一声，耿三招没有回来。
倒在地上的杨煦之此时心中所翻腾的滋味，恐亦不次于耿三招。他不觉闭上眼睛，一个自己从未想到的事实霍然横列于眼前，雪月山庄为何遭难？
以前想到是神月宫嫉妒与自己齐名的雪月山庄，不过是清除异己而已，抑或是雪月山庄不知何时得罪过神月宫，引起了神月宫的报复，再有，也或是神月宫有了称霸武林之心，先拿雪月山庄开刀？
可是眼前的雪清泠，却似乎划开了雪月山庄被屠戮的真正面纱！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难道向雪月山庄痛下杀手的人，其实是在觊觎雪月山庄所藏的武林秘笈？
“杨……杨煦之，”他听到雪清泠颤抖的声音在喊他，他忽然睁开眼，看到了雪清泠纯净无瑕的双眸，正疑惑地望着自己。
她被吓着了。杨煦之胸中突然溢出无限怜爱，他揽过雪清泠，柔声道：“雪妹，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不，我是怕……怕耿老爷子生气了走掉，我再找不见他！”说罢她爬起来，追出了院子，杨煦之恍然，也跟着起身追了出来。
两个人一路喊着老爷子，追着他的影子朝后山奔去。踩到熟悉的小路上，杨煦之猛然惊醒。
后山？水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