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一路同行（三）
第93章一路同行（三）
“哪里用得着雪姑娘费心神，”声音自后传来，一人快马驰来，至近处蓦地放缓了马，擦着霍紫烟的坐骑道：“霍姑娘善心可嘉，只是没有想明白，有杨兄弟在，哪用得着雪姑娘费心神呢。倒是霍姑娘，孤身一个儿，连个随侍的都没有，真该照料好自己呢。”“若说‘孤身’，我怎比韩大公子，谁不知韩公子闲云野鹤，独往独来，倒真当好好看护住自己，莫被这个宫那个殿的掳了去，扬州城平白少了个惹人嫌厌的主儿，满城百姓倒寂寞得紧了。”
韩少卿哧地一笑，竟不以为意，反是蓦然恍悟似的道：“霍姑娘说得也是，如今神月宫作祟，江湖不甚太平，大家不妨一路，相互帮衬照应些也是应该的。是吧，杨兄弟？”
杨煦之自然听得出霍紫烟言语中明里暗里对雪清泠的不敬，但觑一眼雪清泠，见雪清泠浑不在意，心也便落地。这两人一唱一和将便宜占尽，以杨煦之的风度，又不好将这两位碍眼的撵走，况且人家还真是为自家事情而来，于是四人并做一处，霍紫烟与韩少卿厚脸皮地闯进杨家的队伍，自然也顺手帮杨煦之使唤杨家的侍从。
四人带着随从行了一日，傍晚落脚在一处颇为繁庶的小镇。循着招摇的酒旗进了一家酒店兼客栈。伙计打量几位一眼后，笑道：“着实巧了，刚好还剩三间上房，正好你们三对夫妇宿下。随从兄弟们后院还有通铺。”
三对……夫妇？
霍紫烟先自声讨起来：“你瞧仔细了，没的乱点鸳鸯，小心我们不照顾你生意！”弃了男服恢复女装的霍紫烟没被人瞧出是闺中少女觉得十分冤枉。目光踅过来，瞧见除了杨煦之与雪清泠那对璧人果不负此称号外，韩少卿居然紧贴在自己身畔，乍一看去，倒真是很易被人往那一处猜想。为给自己洗脱，她立时向外挪了一步，跟韩少卿划开一段距离。突然眉头一皱，慢着，那“第三对”何来？
四个人大约都想到一处，遂同时转身向身后望去。
这一望，杨煦之气闷，雪清泠心跳，霍紫烟和韩少卿初时惊愕随即脸上就漾出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身后站着野狼谷主沐清莲和夫君水天月。
也不知是大堂里声音杂乱还是两人俱是高手的缘故，居然二人已来至四人身后，这四人却无一人察觉。
杨煦之沉吟一下说道：“沐谷主贤夫妇果然守诺。虽是相阻竟还来援手，煦之先道个谢了。”
“天月一直承杨兄弟照拂，所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奉杨兄弟差遣也是应该的。”水天月淡然笑道。
“这倒不敢。”
两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官样文章，闻不出火药味已经算是难得了。
霍紫烟对那伙计道：“三间可不够住，我可是要独自一间的。”
“不必为我们费心，我们在他处已经落脚，是闻知这间店招牌菜很是诱人特意过来享口福的。”水天月解释道。
“是呀，真是巧了。”沐清莲随声附和，“不打扰你们了，夫君，咱们先尝尝他家的招牌菜去。”
二人拣张桌子坐下点菜去了。
杨煦之道：“雪妹和霍姑娘各住一间，少卿，你我同住手谈几局如何？”
“好啊，许久不与杨兄切磋了，这一晚必要杀几盘的，杨兄可不许赖掉哦。”
订好房间，四人转头欲觅一桌用餐，却见堂内已然客满，几无方寸之地，只有水天月夫妇一桌只坐二人。霍紫烟和韩少卿自然不客气，毫无犹豫地凑了上去。
“水大侠、沐夫人，不介意共用一桌吧？”霍紫烟也不等那二人点头，径自挨着沐清莲坐了下来，韩少卿也不遑多让，紧挨着霍紫烟就坐，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自斟一杯饮了起来。杨煦之若不过去，倒显得小气了，便也在略一踌躇之后跟随上去，自然没忘拉一把还在僵立的雪清泠。杨煦之牵着雪清泠的手，目光在空余的两个位置上略一逡巡，便让雪清泠靠着韩少卿坐了下来，自己坐在剩余的位置上，好巧不巧正挨着水天月。
韩少卿只用余光就摸到了杨煦之的心思，几不察觉地笑了一下。
伙计正为沐、水二人点菜，见又挤上来几位，便客气询问这几位用点什么。
霍紫烟说：“你家招牌菜是什么？”
“醋蒸桂鱼。”
“那就来一盘，我们这儿有人爱吃。”霍紫烟看似漫不经心道。
“咦，霍姑娘怎知这桌上有人爱吃，是太明白哪位的口味了？”韩少卿瞧见霍紫烟瞪圆的眼睛，便自责道：“是了，少卿愚钝，自己的口味哪会不晓得。”
“伙计，来三个馒头，不对，六个，不，十二个！”霍紫烟叫道。
韩少卿愕然：“叫这么多干什么？”
“再不够噎死你的就来二十四个！”
“哎哟，霍姑娘饶命，少卿不说了还不成吗！”为躲霍紫烟眼刀，韩少卿转向杨煦之：“今儿可是杨兄做东？”
“自然。”杨煦之不假思索。
得了杨煦之的允诺，韩少卿老实不客气地点了十个菜，不愧是销金窟出来的公子哥，点的都是上台面的菜，俱是银子做底金子打造的。
待酒菜上桌，韩少卿执壶先为每人斟上一杯，待斟到水天月处，雪清泠心骤然一缩，待听到沐清莲声音宛转道“外子大病初愈，不胜酒力，韩公子见谅”时，心才平复下来，却又不觉在心底翻起另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
知道任务在身，众人也不贪杯，吃罢晚饭，沐清莲与水天月向众人告辞。出了酒店看不见那几人身影了，沐清莲转眸凝着尚有踌躇的水天月道：“天色不早了，人家都宿下了，咱们赶紧找落脚的地方吧，欲藏又显，欲语还休，真不知你在想什么……哎，你在想什么呢？”
水天月目光向客栈四周扫了一圈，淡淡道：“没有什么，只是……感觉有些面孔好熟。”蓦地，他停伫步子，歉意道：“沐姑娘，不如你先一步找客栈歇下……”
“你打算就在这里守着了？”
被说中心事的水天月默默一笑。
“好吧，明儿见。”沐清莲怏怏走去，口里不觉喃喃道：“也不知道那雪姑娘几生修来的福气，屋里有看护的，外头有守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