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诡雾敌船（二）
第27章诡雾敌船（二）再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她要摸摸眼睛，才确定自己的眼睛确是睁开了。心头一急，想起那个人，便四处去摸，手刚伸出来，就被一只更大的手按住了，刚要发声，又被那只重新抬起来的手捂住了口鼻。如果不是预先演练过，就是那个人已经准确地料知她要做什么，现下她要做的唯有用含糊不清的发音在空气中振荡出微弱的“水大哥”三字。
耳畔传来他的轻声：“莫高声，外面有人。”然后那手松开了。
这几日来分外熟悉的气息萦绕身边，雪清泠心下十分安稳，启口轻道：“水大哥你好厉害，你居然能看到我！”
黑暗里她看不见他脸上正在浮出微笑。他哪里是能看清，不过是一直在睁着眼睛瞧她，比她先一步适应了黑暗。
“我真蠢，这时候居然也能睡着。”
“是我点了你的睡穴，让你睡着的。”他说。
原来如此，雪清泠心里那点愧疚散了，倒也佩服起他来，危机四伏之中，他能够让她安心睡去，必定有护她周全与带她解脱的法子，她不急。
她的目光也渐渐适应了黑暗，便也从黑暗之中勾勒出那人的轮廊，之后发现，这里并不是漆黑一团，也有外面微弱的灯光从头顶的缝隙里筛下来。原来这里不过是一丈见方的一个小空间，手伸出去不远，便碰到了墙壁。
“这是哪里？”她问。
“你猜？”他答。
她隐隐听到了水声，感到了轻微的身体晃动。“在船上。”
他微怔，“你许多年没有下山，居然也知道是在船上？”
“这感觉怎么好生熟悉呢。”雪清泠认为自己是没有坐过船的，只是现下的感觉却与自己的记忆若即若离，仿佛在某些地方有了一丝重叠。
“我们怎么逃？”
“不忙，我要先出去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水天月道，雪清泠立时反对，她怎么能让重病的水大哥受累，“还是我去吧，你身体怕受不住。”
水天月微微一顿，“也好。”想想她总要经受一些历练，便允了她。
二人匍匐着蹭到门边，将门推开一道缝隙，果见外面一个仆役一样的男子背对着房门，在乐呵呵地吃着什么东西。看见人家吃，雪清泠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似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雪清泠忽觉头顶被水天月碰了一下，便见他将手指伸出门缝外轻轻一弹，一个什么东西飞出去，也不知打到那仆役哪里，那人一声不吭，就无声无息躺下了。
她微微一声惊呼。
水天月却浑不在意地道：“让他小睡一会儿，你好趁机会出去。”
“你用了什么？”
“可惜了，没有应手的家伙，只好委屈杨家的珍珠了。”
雪清泠摸摸头上，原来水天月是拿了她头上杨煦之赠的珍珠梅花簪上的珠子。她原本是不喜繁缛的，只是近日来水天月天天给她摆弄花呀草的，让她心也痒痒起来，再说也想在水大哥面前多几分体面，于是今日出来便簪在了头上，可巧倒是用上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平白无故抓我们。”
水天月靠在门边，目光柔和地看她，“不是抓我们，而是抓你，我只是顺手。”
“难道是像屠龙说的那样，什么神月宫？这帮宵小，我爹爹一世英雄，却遭了他们暗算。”
“或许，你爹真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家报复呢。”
雪清泠来不及想其他，趁那人昏睡的当儿，爬出门外，有了宽敞的空间，才站起身来。
水天月向她道：“要小心！”
雪清泠点点头，跑掉了。
原来这是一艘楼船。船分二层，自己与水天月只是在一层一个小小的角落，甫一出来，雪清泠才发觉这里别有洞天。船虽不算阔绰，倒也是轩敞，似乎是商船模样。她沿着甲板朝前走，水手俱在船的两头，她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在船舷正中，正好无人发现。
她走了没多久，鼻子里就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循着饭香，来到一个陈设还算整洁的小屋，第一眼瞧到了屋中桌子上摆出的四样小菜，第二眼就看到了桌旁一双白嫩嫩的小短腿。这小腿藕节似的甚是好看，正在左右乱晃。拥有这双小腿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此时这孩子脚踩着一只条凳，背对着屋门，正吊在一只高高的木箱上胡乱翻着什么，整个头都塞进了箱子里，只露出两只羊角髻在外面晃晃悠悠，而那小短腿随着他的身子的晃动堪堪踩不住条凳，那条凳也被他的身子带着险险要倒。
“啊哟，没这么淘气的，你是谁家的，下来下来。”雪清泠瞬时就忘了自己是这船上的囚犯，满心只想着把这小孩救下来，不由分说过去就把这小孩抱了下来。
小孩子脚一沾地，扭回头就瞪了雪清泠一眼。雪清泠被那一双眼睛吓到了，竟至忘了说话。
这双眼睛黑漆似的，很炯亮，让人惊诧的却是这目光哪像八岁的孩子，分明是个再大上十岁的样子，眸子烁亮，瞪出的眼神是狠厉，是嗔责，是执拗，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委屈。
两个人彼此对望着，停顿了一刹，终是这小家伙开口了，一开口就毫无含糊地将雪清泠骂了一顿，“好大胆子，竟敢管我！知道我是谁么？出去出去！再罗嗦小心命来！”大约好不容易上去了又被雪清泠这不识相地给拽了下来，小家伙很是愤懑，愤懑之余还要登凳子继续，雪清泠又给他抱了下来。
“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叫你不许动你就不许动。这么高的箱子，是你小孩子能玩的吗？这箱子，这箱子……”雪清泠扶着箱子边的手微微一颤，这箱子怎么如此眼熟，分明是杨煦之出发前在吉祥客栈为自己准备的好不好，里面还有自己换洗的衣物。
原来这孩子用心翻的却是自己的东西。
“这是我的箱子，谁许你乱动啦。”
小孩子却一昂头，以不逊于雪清泠的调子傲慢地说：“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东西！”
雪清泠不屑于与小孩子辩，瞧瞧箱子，又瞧瞧桌上的饭菜，说道：“这饭菜是你的吗？”
“当然是。”
“那好，我们换一换，这箱子你随便翻，饭我拿走。”
“你……拿走？”小孩子愣了一下，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雪清泠，蓦地一笑，笑得雪清泠后脊梁发凉，笑完他说：“好，成交。”
杨煦之的箱子虽好，到底不如饭菜来得实在。小孩子扭身上了条凳继续翻，雪清泠用托盘端起眼前的菜饭就走。小孩子突然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大叫一声：“你别后悔。”
雪清泠也回他一个白眼，昂首挺胸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