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何来亲事(三)
第24章何来亲事(三)杨煦之笑道:“我不忙,闲得很。我是一定要去的。”杨煦之不待雪清泠回答,自顾自道:“我去唤人备车,准备一下。”他很怕雪清泠拒绝,转身唤人去了。
雪清泠接过伙计手里的参汤,打发走了伙计,坐在水天月的旁边。她细心地轻轻舀起一匙汤,送到水天月口边,水天月没有张口,目光澄静如月光,照在雪清泠的脸上,雪清泠在水天月的注视下,有些心慌,她带着轻嗔道:“张嘴。”
水天月听话地张开口,噙住了匙的一角。
参汤一匙一匙灌进了水天月口里,水天月只觉心中一块坚实的冰块正被暖汤一点点融化。
“你想什么呢?”雪清泠问他。
“我在想,有人照顾的滋味真好。”
话中透出了无可奈何的孤独与悲怆,这话让雪清泠听来有点心痛,“以前没人照顾你吗?”
有是有,只是被一个年轻女孩照顾自与别人不同。
水天月又喝了一口汤,默然不语。喝汤的轻微声响和汤匙碰到药碗的清脆声音,在静寂的屋子中轻轻流逸,窗外正是无限秾艳春色,莺啼燕啭,室内却静得似乎两人都能听得到对方心跳。
“你放心,我总归是要救你的,寻到天涯海角,也会找来解毒的方子。你不是十五年前便中毒了吗?能捱到现在,说明你福大命大,两个月之期也定然无事的。”
“如果我真的死了,劳烦你一件事,你把我送回到北方一个叫恒山的地方……”
雪清泠手一颤。她用丝帕拭拭水天月的嘴角,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无言中,雪清泠又感到了照在自己脸上的清幽而执着的目光。
然而有一道目光却剑一样划开了这缕温馨,一个突然的声音把室内的静寂揉得粉碎。
“雪妹,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雪清泠扭头,看到了杨煦之站在屋门口冷冷地望着自己,“我把我们的事已写信禀明我的父母了。我的父母刚刚回信来,他们已知悉了雪月山庄的变故,让我带你去扬州。”
“我们……的事?”雪清泠微微一愕,拜师的事么?这个杨煦之,怕我不丢脸吗?还到他的父母那里羞辱我!
“你告诉你的父母做什么?”雪清泠恼了,把匙子往碗里一摔。
杨煦之惊异道:“这么大的事,当然要禀明父母了。如果不是雪月山庄出了事,这时候我父母当已遣了媒人到雪月山庄去下聘礼了。”
雪清泠扭过身子直视着杨煦之,“你……你胡说什么?什么……什么媒人聘礼的!再胡说我把你打出去!”
“什么意思?你反悔了?我们比武定亲,信物都互换过了,难不成你不承认了?”杨煦之又急又怒。
雪清泠腾地站起,几步走到杨煦之面前,怒道:“我何时与你定过亲了?我只拜你做了师父,是你要换什么劳什子玉佩的,又不是我强要你东西!”
“怎么招亲变成拜师了,你这是话从何来?”
“就是拜师嘛,我在梅花渡设擂比武拜师,谁胜过我,就拜谁做我的师父,你胡扯什么定亲不定亲的!”
杨煦之惊怔住,呆了一呆,目光一凛,“好啊,你反悔了对吧?不承认我们的亲事了?是不是因为他?”杨煦之的手指剑似的指向水天月。
“我没有跟你定亲,我只是拜你做师父。”雪清泠一字一板地郑重道,“你记好了,师父,我承认;亲事,我不承认。”她说完,扭回身坐在水天月的床边。
“你也记好,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你说一句不承认就算的,我承认,我爹娘也承认。在我杨煦之心里,你,就是我杨煦之的未婚妻子。”杨煦之说罢,忿恨地扭身下楼了。
雪清泠恼恨地坐着,绞着自己的衣襟,忽抬起头,看着水天月正望着她,那目光里说不出是问询,是玩味,还是责备,只让她欲加忐忑不安。
“我真的没跟他定亲,我只是和他比武比输了,拜他为师而已,”雪清泠辩道,见水天月仍在望着自己,又补一句,“是真的!”
水天月目光望向别处,顿了顿,他复又转回来凝视雪清泠道:“扬州杨氏,武林世家,声名显赫,他又中意于你,其实,是很好的姻缘。”
语气平和淡定,宛似与己无干。雪清泠听不懂这话是何用意,她同样以目光回望他,好久,说道:“你,希望我嫁他?”
水天月没有应声,顿了顿,他悠悠道:“我怎能决定你的姻缘,只是,现在你归于扬州杨氏,总好过四处漂泊。”
“四处漂泊”这四个字让雪清泠陡然生出无限凄楚,现在她也是没有家的人了,雪月山庄被焚,父母下落不明,雪团儿又远去他乡,自己现下也是孤身一个,难道已经到了非要为自己找到一个皈依之处的地步了吗?
这份突来的悲凄忽然让雪清泠神情黯然,她望着被阳光由窗口送进来又铺展在地上的斑驳树影,心中的惆怅止不住暗涌,随那树影一起,轻轻摇动。
雪清泠沿着客栈二楼长廊走到尽头的一间卧房,这是杨煦之后来为她要的房间。一名伙计刚把一些东西送到房间正向外走,雪清泠问:“什么东西?”
伙计躬身道:“是公子为雪姑娘准备的衣裳饰物。”
雪清泠走进房间,看到床上摆放着一叠衣物,短襦长裙,绣带披帛,很是齐全。衣旁有一个黑漆描金木匣,打开来,里面是花钿金钗等饰物,最上面是一支珍珠梅花簪。梅花瓣俱是一颗一颗珍珠镶嵌成的,雪清泠把珍珠梅花簪拈起,蓦然想起数日前在梅花渡口,她和他在梅花香气氤氲中的比武。
对于家园的遥忆和思念让雪清泠一时间忘了真假,竟把梅花放在鼻翼之下轻嗅,蓦地莞尔,暗笑自己怎么糊涂至此。她叹了一声想:做朋友不好吗?
雪清泠把梅花簪仍旧放在木匣里,从那叠衣裳里捡了一身素雅的换上了。毕竟家园遭变,父母下落未明,她以谨敬之心,弃去了华丽鲜艳的装扮。
雪清泠梳妆已毕走出房间,便见服侍水天月的伙计正在门外躬身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