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第21章

蒋骁年这小半年实在太忙，林楚楚这么个人根本不在他脑子里，下面的人也觉得不该拿那些小事去烦他。

等到再见到林楚楚时，是在王家那个外孙女的生日宴上了。

王家儿女多，嫁出去的那个女儿在家就不是受宠的女儿，女婿也是个没多大能力的，王家帮扶过一阵，觉得扶不起来，就果断止损，将其排除在核心成员之外了。

因此，这么个外孙女的生日，本不值得蒋骁年过去的。

那天他本来要去欧洲跟人谈事的，蒋峥嵘让他带上蒋玉麟，说的是蒋玉麟刚好要去那边看望他的母亲和妹妹，让他捎上他，让蒋玉麟跟着他见见人，长长见识。

蒋骁年明白这是蒋老爷子在有意识培养蒋玉麟，高中没毕业，已经迫不及待地让他参与到家族事务当中了。当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欣然答应了。

当天上午，大雾，大量航班被推迟延误，蒋玉麟提出有个认识的朋友生日，原本他因为要出国已经推辞了，不过，既然现在走不了，不如过去捧个场。

“女朋友？”蒋骁年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眼，看了蒋玉麟一眼。

“不是。”蒋玉麟笑，“女朋友怎么可以不陪着过生日，自己跑去国外玩？大哥，陪我走一趟吧，待不了多长时间，在这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蒋骁年到的时候在停车场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是自己派给林楚楚的那辆，司机在驾驶座上打着盹。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妙的感觉。

到了大厅门口，众人一拥而上寒暄时，蒋骁年的目光越过人群，在大厅里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小礼服裙，露出手臂和肩膀，白得耀眼的林楚楚。

她从服务生手里端过一杯龙舌兰日出，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然后转身往长廊方向走去。

蒋骁年心中升腾起一股烦怒，又强压下去。林楚楚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看一眼身旁的蒋玉麟，跟众人简单寒暄应酬过之后，便找了个由头去了走廊那边。

后来，在车上，蒋骁年对林楚楚发了脾气。这些年，蒋骁年一向对自己的情绪控制的极好，但那天，他没控制住。虽然之后，他迅速恢复了理智，但说出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从医院出来后，直接赶去开会。结束时，已经是半夜。在车上，阿晋大概是去询问过这半年林楚楚的学校生活，跟他说了一些事情，他才知道林楚楚去赴那个生日宴的原因。

事后，回想起林楚楚在车上的那句诘问：“还是说，在你在眼里，我是根本见不得人的？”小姑娘巴掌大的脸上，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委屈。

这次来日本，蒋骁年仍然有事务在身，不过他顺带上了林楚楚。

“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开口。依然是家长式的询问。

林楚楚愣了片刻，才说：“欺生么。熟了就好了。”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描淡写。

蒋骁年不置可否，端起面前的茶水喝。

隔了一会儿，林楚楚没忍住，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跟张文姝打那一架，虽然没被欺负了去，可也实在狼狈的很。林楚楚很想知道，像蒋骁年这种四平八稳，长着一张从未被欺负过的脸的“体面人”，如果遇到她那种处境，是不是也依然能够面不改色。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击即中，别给人留反击你的余地。”蒋骁年看她一眼，放下茶杯，将手搁在案几上。

这不是林楚楚第一次从蒋骁年那儿听到这句话。当初，她从那个阴暗的小巷子里奔出，上了蒋骁年的车后，她跟他哭诉自己的遭遇，蒋骁年什么都没说，只最后在要下车时说了这句话。

林楚楚记得，却不知道蒋骁年现在提起是什么意思。

“以为自己那天打架没输，就是赢了？”

“那天在你去的那个生日宴上，阿晋截下了一个视频，是学校更衣室里的视频。时间长达六分钟。”蒋骁年说。

林楚楚大吃一惊，立刻明白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视频。

那天在更衣室，开始确实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她，但后来都打作一团，手机也摔烂了，她没想到还有人录了。再者，那天她固然是几乎衣不蔽体，可张文姝比她更为狼狈不雅，她总不至于抱着自损八百的念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视频跟她同归于尽吧！

“你怎么知道想播出视频的人是她呢？”蒋骁年问。

“那还能是谁？”林楚楚想也没想，下意识问。

蒋骁年又喝了一盏茶，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自己去找出来。”

林楚楚还在惊讶中，头发花白的料理师傅已经准备好了食材，轻敲料理台上一只小钟，发出嗡鸣声，随后双手合十，庄重地念了几句什么。

结束后，他将料理台上的一只小沙漏立了起来，随后开始全神制作料理，神情庄重而专注。

林楚楚感觉这样的仪式感一起来，如果不能把心思都专注到食物上来，再谈些别的就不合适了。

蒋骁年也没有再说话，伸手帮她倒了一杯茶，他的灰色衬衫袖子卷了起来，捏着茶壶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林楚楚不由多看了一眼。

料理师傅每做好一道菜，送至两人面前时，都会认真地解说。

林楚楚听不懂，有些拘谨，又不敢表露出不懂的样子，怕开口询问会破坏这气氛，自己的无知辜负了这精心制作的食物。

蒋骁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有些不自在，及时开口，在每次上完一道菜的间歇，似乎是很随意地提起这是一道什么菜，它的精髓是什么。这才免于林楚楚将一顿饭吃的犹如上刑。

接下来几天，蒋骁年自有正事要忙，他派了随行翻译兼地陪给林楚楚，带她出去吃喝玩乐。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日本男人，叫leo，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从leo精致的衣着，待人接物的气度来看，林楚楚觉得他的专职工作绝不会是翻译和地陪。

leo对于“屈尊”陪着林楚楚打卡东京及周边的热门游客景点这件事，显示出了足够的耐心和绅士风度。这大概也是托了蒋骁年的福，林楚楚想。

除了林楚楚从网上摘抄下来的那些游客景点外，leo还带她去参观了一些林楚楚并没有听说过的博物馆，leo显得很有见识，他给林楚楚做了详细的解说，一点也不枯燥，林楚楚听得津津有味。

他带她去京都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宅子里观看了艺伎表演。林楚楚看得似懂非懂。只是，后来很久后，一次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了那名为他们表演的艺伎的名字和生平，才知道那天是这样有名又传奇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

leo在其他方面都可以完全包容，但是对于吃，却绝不将就。每当林楚楚提出就在景区附近随便吃点时，leo都会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他带她去吃料理名师的顶级料理，各种需要提前几个月预定的米其林餐厅。

就餐过程中，leo全程为林楚楚细致翻译和解说。他的口才很好，日文中文精通，翻译到位，不过，林楚楚却觉得，不如蒋骁年那么吸引人。

蒋骁年的解说，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带着强烈的个人喜好。他愿意多说几句的，必然是他个人喜欢的，而他个人不喜欢的，别提什么仪式感和对料理大师的尊重，他既不会被这些绑架，也不会被唬住，不管料理师傅如何郑重解说推荐，他就简单说一句：“就是个海螺肉，蘸蘸吃吧。”

这天傍晚回到酒店，林楚楚在大堂看见了几天没见的蒋骁年。几个人拥着他和一个个头不高，西装革履，头发花白的老人往电梯里走去，阿晋也跟在一边。

人群中那老人其貌不扬，但却引人注目。他神情严肃，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从周围众人对他的态度来看，是很敬畏的。只在对着蒋骁年的时候，他会微微露出点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