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拜访
说要回成州,沈思洲竟真的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
翌日,崔白菀刚醒,眼睛尚未睁开,就听见沈思洲在她耳边道:“醒了?”
“嗯。”她还有点困,想要再睡会儿。
沈思洲在她躺下的前一瞬及时伸手捞住她,道:“睁开眼看看。”
崔白菀依言睁开眼:“嗯?”
不敢相信地揉一揉双眼再看一次:“嗯?!”
再没了睡意,倒吸一口凉气:“家里,被贼人打劫了?!”
原本在屋内摆得琳琅满当的陈设摆件全部消失,就在她睡了一觉醒来后。
这太过匪夷所思!
沈思洲做愁苦状:“是呀,昨夜你睡着之后,从天而降一伙贼人,搬着家里的东西瞬间遁地逃了,我追也追不上,唯一抢过来的也就只有你身下的这张床让你有地可睡……”
“……”崔白菀一脸的难以言喻,“你是觉得我傻吗?”
沈思洲笑伏在她身上,大笑之声惊得院外古树枯枝上的鸟雀簌簌扇翅飞走。
崔白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
行吧,大概是他傻,没救了。
等到沈思洲终于笑够了,崔白菀问他:“东西呢?”
“全都交给松光处理掉了,等我们离开上京以后这所宅子也会被卖掉。”
崔白菀错愕地看着他:“为何?”
“昨天才跟你说的你夫君要去干造反的勾当,你今日便忘了?反贼当然不用留得青山,因为很有可能会被敌手当柴烧。”沈思洲眨眨眼。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很不正经,但是崔白菀知道他这是认真的。
“怎么这么快?”昨晚她以为只是计划,今天却已经开始动手了。
“不快了,兵贵神速。”
沈思洲拉她下床:“走吧夫人。”
“去哪儿?”
“带你再看最后一眼这巍峨皇都。”
.
挂着沈字的马车大摇大摆在上京城内转悠了一圈,两人将有名胜地都逛了个遍。无数人见得吏部侍郎沈思洲携妻把手同游,好不逍遥,再没有前几日被打击的那般憔悴失意。
不少人都暗自猜测,看来沈侍郎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黄昏时,马车停在了左相府,还是在正门口。
崔白菀跟着沈思洲下车,看着松光光明正大地递上名帖。她小声地询问沈思洲:“你怎么走正门啊?”
沈思洲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不然呢?”
“翻墙啊,这种敏感时期你不是应该跟叔父避嫌吗?”万一被人起疑,发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可怎么办。
沈思洲赞许地对她道:“有道理。”
相府的门房得了回复,出门恭身道:“我家老爷有请。”
沈思洲一甩衣袖,携她一同迈过门槛,动作潇洒自如,蕴流含风。
又将那句没说完的补充上:“可是我还是更喜欢省事点的法子。”
可能世事变幻莫测真的无常,人永远想象不到没有到来的翌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就像崔白菀在推门之前根本想不到,初见时口若悬河神采奕奕的寇柏昌如今会虚弱得躺在床上起不来,脸色泛着灰白,像一段行将的朽木。
他闭合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起伏声,旁人根本辨别不了床上之人到底还有没有一口活气。
现在的寇柏昌衰老得惊人。
崔白菀行了礼后便退了出来,留二人单独叙话。
沈思洲缓步走到他的床前,蹲下.身温声道:“叔父,我来看你了。”
老态的浑浊眼珠费力地睁开,寇柏昌盯着他半晌才道:“是元青啊。”
“是我。六郎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
寇柏昌费力笑了笑,这一笑倒是让他看起来精神许多:“我没事,是下面的人太大惊小怪了。我好着呢,等过年开了春,我还要去猎场围猎呢。”
沈思洲也不反驳他,顺着他道:“嗯,我只是随便来看看您老人家,您好着呢。”
平日一举一动都让下属心惊胆寒的左相,此时看起来也只是一个脆弱的老头子,他拉着沈思洲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提到了沈清游、提到了李景淙,还提到了崔白菀。
他虽然看着衰老糊涂,但脑子还有清明的时候。趁着还能记事,他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将后边的计划全部细致地交代了一遍,沈思洲一一记下。
他叮嘱道:“六郎啊,心太急切,容易坏事。你们俩都是苦命的孩子,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多劝劝他。”
沈思洲垂眸:“叔父您一定在,您会长命百岁的。”
寇柏昌自嘲一笑,轻声吟道:“我这一生啊!有时深沉有时浮浅,有时执着有时懒散。亦曾恶俗亦曾绚烂,非凡非圣不咸不淡。得意时数尽绮词丽语一篇篇,失意时不堪曲指话当年!”*
他似乎是困倦了,重又闭上了眼,喃喃道:“元青啊,和你夫人好好过,年轻人可以多走走弯路,但总要有人先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