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燎原
裴珩垂眸抚平衣襟上被她揪出的褶皱,已然恢复了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见她仍站在原地,脸颊涨红得厉害,他凤目里噙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和,碰了碰她滚烫的面颊,嗓音有些低哑道:“不想走?”
若欢羞窘得厉害,小声说:“脚有些软……”
惹来他的一声轻笑,笑声如环佩玎珰。
裴珩抚了抚她的唇角,帮她将额角的乱发拨到耳后,眸光上扫,掠过她眼尾被逼出的旖旎潮红,刚按捺下的暗火又有燎原而起的架势。
他喉结微微一滚,收回了手指,抓起桌上的佛珠克制地捻了捻,戴回了腕上。
而后抄起杯盏,给若欢递了一杯冷茶。
他也不欲让她顶着这副情潮未褪,满是娇艳媚态的脸走出去被人瞧见。
若欢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带着凉意的冷茶入了干渴烧灼的喉咙,总算是压下了些身上的燥意,脸颊上的热意也跟着消退了些。
一件长袍忽然罩在了她的身上,她微微抬眸,入眼的是裴珩那张清隽如玉的脸,那双茶色的凤眸一如初见时那般淡漠昳丽,不染尘欲。
倒像是刚从大雄宝殿里燃香礼佛、了无凡欲的佛子。
而非是刚刚大力迫着她,又沉又凶地咬着她的唇,活似要将她拆骨入腹……堕入红尘海的男人。
狼狈局促的人自始至终,似乎只有她一个。
裴珩扯起兜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扫了一眼她裙摆下的绣鞋,问:“脚还软?”
若欢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好一些了。”
“早些歇息,莫要又病了。”他还记得那日大夫说她气亏血虚,身子有些娇弱。
的确是有些娇弱,不过是片刻功夫便已受不住,脚软到这个地步。
他克制地从她肿胀的朱唇上收敛回视线,将思绪按了下去,否则,又要一发不可收拾。
裴珩背过身朝房门走去。
见他的视线总算离开了自己身上,若欢松了口气,觉得那股令她心悸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了。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判罪文书,犹豫了一瞬,才迈步跟了过去。
赶在裴珩打开房门之前,扯了扯他的袖摆,仰起头望着他,恳求道:“夫君,我父亲……”
裴珩捉住她细嫩的手指轻轻拂开,淡声道:“你先回去,案子我会查下去。”
得了他这句许诺,若欢心中稍安。
门外,路不平刚走过来,就听到了沈姑娘的那句‘夫君’,他瞪大眼睛去看路平。
却见路平面无表情地垂着头。
他忍不住去扯他哥的袖摆,朝他挤眉瞪眼:沈姑娘怎么突然唤起主子夫君来了?
路平不耐烦地躲开他的手。
路不平不信他哥没听见,他们习武之人,耳力过人。
他忍不住用手肘去碰不给他回应的路平。
就听见房门咯吱一声,从内打开。
路平扯了路不平一下,低声提醒他:“低头。”
路不平不解,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听他哥的准没错,便忙低下头。
就见一双云纹靴先踏出了房门,紧接着便是粉色的裙裾,外罩着玄色银丝细花纹的披风。
路不平认出这是主子的披风,他心中纳闷,沈姑娘怎么穿了主子的披风?主子不是向来厌恶别人碰自己的私物?要知道在京城时,有女子刻意擦碰到主子的衣袖,主子便会叫人将换下的衣袍拿下去烧了。
眼下竟将自己的披风拿给沈姑娘穿,未免对这个未过门的侄媳太好了些。
若欢披着比自己身量宽大许多的披风,不敢抬头,由兜帽遮着半张脸,抬手掩住肿痛的唇,从路平兄弟俩面前错身走过。
却忽然被扯住了手腕。
她心里一紧,脚步停了下来。
就听裴珩淡声道:“路平,伞。”
路平赶紧取了伞,递到主子手里。
裴珩将青色的油纸伞撑开,看着那自始至终不敢抬头,裹着兜帽装鹌鹑的沈若欢,将伞柄往她手心递去。
雨势并不大,回西厢房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远没到要撑伞的地步。
若欢握住伞柄,没有拂他这片刻的温情好意,母亲与她说过男人在床笫之欢过后,是最为好说话的,也最不吝于施舍温情。
虽然她与裴晏还未到床笫之欢的地步。
她捏着伞柄,低声道:“谢谢三……”想到他方才说过不喜三郎这个称呼,她顿了顿,含糊道,“我回去了。”
她裹着披风,撑伞踏进了夜幕之中,往西厢去了。
裴珩撩起凤眸,静静地看着她走远,身影消失在墙角,才收回视线。
听见沈姑娘的脚步走远,路平才敢抬起头来去看主子。
见主子衣袍整齐,仍是白日那身青色襕衫,除却衣袖和衣襟上多了些褶皱,并未换过,他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让周怀风带兵现在上山剿匪。”裴珩吩咐道,“叫暗卫盯紧崔庸和扬州的官员,仔细有人趁乱送家眷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