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一十冬日寒星(E)
昨天晚上林审年熬夜完成了数学培优班的作业,结果早上华丽丽的没起来。
“慢一点也没事,学校就在道对面。”
“是是是。”林审年胡乱的把大衣套在校服外面,“头发,头发先不管了。爸,我的领口弄好了吗?”
“嗯,要不然我和你们老师说一声也行。”林老师帮她把保温杯装到书包侧面,今天早上,说到底是他和程老师没能忍心将女儿唤醒。
“别了,那像什么样子,走啦。”
扑簌簌的雪花从天空降落,大片大片的敲在人的头上。此时天光未亮,地面早已积满薄薄一层的轻雪。路上人不多,入耳皆是轮胎或汽车发动机的回响,世界仿佛被镶嵌在了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中。
路上的脚印不多,她费力的分辨着未清除殆尽的残冰,昨晚回家的时候她就险些摔了一跤。
“林审年。”
她回头去瞧,发现一个人骑着车子,将将跟在她的身后,早上风声很大,天色昏暗,她没能立即认出苏白。
“还真是你。”苏白用脚带住速度,从单车上跳了下来,诧异地多打量了两眼。
“当然是我,你…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跑步去上学。”
一般来说,在路上遇到同学理应并道而行,如果能有合适的话题去聊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林审年一点也不想在上学路上遇到苏白。毕竟全班同学都知道,苏白总能在规定时间一分钟后到达,若不是秦柔柔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怕是能被班任罚到怀疑人生。
林审年家离学校大概有一个半街区的直线距离,他们现在站在学校所在街区的道对面。
“还有七分钟。”苏白通过观察她焦急的脸色判断出了她的想法。
“只有七分钟了。”
“……”苏白知趣的闭上嘴巴。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老祖宗的经验可以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得以广泛验证,比如现在,他们虽然焦急于穿过马路抵达下一个路口,但仍然无奈地被干路上的车水马龙堵的没脾气,足足四十五秒的绿灯让人有些绝望。
苏白有些后悔,倘若他没有停下来和林审年打招呼,有很大的把握在红灯之前穿过路口。上周班任不知道从哪听到了秦柔柔对自己网开一面的消息,居然从这周开始真的提早到达学校。他前几天无有幸免,被逼无奈才把白桂梅女士快要锈掉的车子从阳台请了出来。
“你要不要坐我的车子?”待车流被下一次的红灯遏制,他主动递过话柄。天地良心,他只是客气一下,可不想担待抛弃同学的罪过。
林审年一怔,偏头去看他推上人行道的车子。那是一辆老式自行车,前段是一只锈迹斑斑的菜筐,里面装着苏白的饭盒。车把上带着经典的印花铝制车铃。她事后回忆,甚至觉得破裂的黑棕色皮革座积淀着满满的岁月痕迹。
“凤凰牌,我妈的婚前财产。”
“你行吗?”
“我比车安全,昨天晚上打的气。”苏白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走到了道对面。林审年拨开外套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她看了眼苏白的背影,给自己打气。
“麻烦你载我一段吧。”
雪花越来越密集,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好在天空似乎在顷刻间倏忽变亮,剩下的路程也都是沥青路面,较为干净。眼前的男生没有戴帽子,额头在经过的车灯映照下亮闪闪的,不知道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汗水。
“那书包背到胸前…”苏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会窜车吗?”
“窜车?”
“上车后座。”苏白张了张嘴,感觉有点失去耐心,真的要迟到了啊。
“哦哦,应该会。”
“那我起车了。”
苏白倾斜车身,左脚踩脚踏,右腿蹬地,他腿长,溜了两三下之后车子就开始直线行驶,“上来!唔…姑娘你…”车子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拐的偏斜,所幸去学校的路是一段上坡路。“林审年你先抓住我,稳住再松手,我要起速了。”
林审年坐在车后大口大口的吸气,这一跳耗费了她不少的体力,人紧张的时候肌肉愈发僵硬,使不上力气。她听到苏白的话,轻轻扯住他的衣摆。
“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没穿外套。”她这才意识到苏白只贴身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御寒,外面罩着的还是那件火红色的校服。
“没事,天不冷,我的羽绒服放在学校呢。”
苏白没有回头,但林审年觉察到他的语气有些冷,不由悻悻。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两幢建筑楼夹道间的一中后门,随车子在忽然之间提速,迎面而来的风势变得更强。洋洋洒洒的雪幕使表面涂饰着灰白色染料的教学楼看起来黯淡了不少,直线的边缘几近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只留下一盏盏闪耀的灯火。
抵达后门后,苏白把车子停在值班亭门口,让林审年先走。可能是骑车上学比较罕见,而骑车带人上学…而且是带着一个女生更为拉风,几名负责卫生值勤的学生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等你一会吧,”她犹豫了一下,有些意动,却拒绝了苏白的要求。“我现在离开大概率也会迟到。”
“你先走,我肯定能追上你,一起走,我还要等着你。”苏白弯腰上锁,一脸无奈。
“你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实话真的好吗?”林审年抬头剜了眼自己的好同桌,“你现在也可以先走。”
“拜托…”
最后的下场是两个人都被李瑜按在了门口,不过托林审年合理正当的借口,苏白也没有被李瑜过分为难,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什么叫我把你带坏了呢?”苏白不满的按着碳素笔后端的弹簧按键,此时的他身体一侧裹着被暖气烘烤了一夜的黑色羽绒服,林审年注意到他下嘴唇的右侧有一个不小的豁口,嘴唇的颜色也有些发白。
“是这样的没错。”林审年顺着他的话题,把两个人的作业分好,一样一样的递给来收作业的各科课代表,然后戏谑的说道:“不过今天还是感谢您捎我一程的啦。”
“不不不,我应该恭维您的勇气。”
“什么?”
一年之后,林审年才知道,第一个坐过苏白后车座的人就是自己。
“第一反应,不是惊喜吧?”在秦柔柔询问她有何感想时,林审年郁闷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