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当年草上飞(七)
清晨的寒风在草原上掠过，卷起了枯草，犹如要将整片天地冻结一般。
孛儿铁木和巴图尔趁着天刚蒙蒙亮时便已出发，他们肩负着重任，不仅要找到那些逃跑的奴隶，还必须在坎木儿的马匪面前周旋，确保自己不暴露。
在灌木丛中发现那些奴隶后，孛儿铁木立即策划了如何执行这次行动，既完成阿斯卡交代的任务，又确保能保住这些可怜的奴隶，尤其是那些妇孺。他们都因长期受尽压迫而身心俱疲，不忍再度陷入可汗的手中。
孛儿铁木和巴图尔悄声靠近躲在灌木后的奴隶们，他压低了声音，用草原的土语向他们说道：“不要害怕，我是来帮你们的。我需要你们配合，等会儿我会故意抓住一些人，但其他人必须分散逃走。留在这里的人必须配合我们，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不然我们全都得死在这荒原之上。”
奴隶们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孛儿铁木坚定的眼神，以及他身旁巴图尔一脸的严肃，终于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奴隶低声答应道：“大人，我们听你的，您要救我们？”
孛儿铁木点头，继续说道：“记住，等我发出信号的时候，你们尽量往西边跑，那里的地形复杂，坎木儿的马匪不容易追到你们。”
孛儿铁木随即转身看向巴图尔，巴图尔点了点头，二人心意相通，立刻开始布置这场戏码。
孛儿铁木知道阿木尔那些人可能随时都会追上来，他必须争取时间，让这群奴隶尽可能逃脱。
他迅速做了决定，对奴隶们说道：“留下四个人，其他人立刻分散，记住，躲得越远越好！”
“我们留下。”一个男人说道，“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们走，我们不怕死。”
他身后三个同样沉默的中年人点着头。
奴隶们没有丝毫迟疑，开始按照孛儿铁木的指示悄悄分散开去。而剩下的四个奴隶在孛儿铁木的示意下露出惊恐的神色，装作一副被抓住的模样。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地面的震动让孛儿铁木知道阿木尔等人已经靠近了。
孛儿铁木心中一紧，迅速恢复了冷静，对巴图尔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将那四名奴隶押了起来，故意发出些响动，好像是在奋力制服他们。
阿木尔带着人飞奔而来，远远地看到孛儿铁木和巴图尔“制服”奴隶的场景，马蹄声戛然而止，他跃下马，走了过来，目光冷冷地扫视着被压在地上的奴隶们。
“看样子，你们运气不错，还真找到了。”阿木尔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屑。
孛儿铁木故作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他们这些逃奴哪能跑得过我们？你们还没到，他们就被我们堵住了。”
阿木尔盯着孛儿铁木的眼睛，仿佛想要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眼神犹如刀锋一般锐利。孛儿铁木却从容自若，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表情，仿佛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抓捕。
“这些奴隶跑得倒挺快。”阿木尔缓缓说道，“不过你们动作也够麻利，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孛儿铁木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阿木尔兄弟，这样的小事交给你们这些精锐来做，岂不是大材小用？我孛儿铁木在坎木儿可汗面前立了誓，这点事可不能给大人丢人。”
阿木尔冷哼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划——显然对于孛儿铁木这种阿谀奉承的态度很是受用，“媚上者必欺下”，他这样的小喽喽最在乎的便是在除了首领以外同伙下属对他的阿谀与尊重。
“看样子这个狗东西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孛儿铁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但他同样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回到营地后，孛儿铁木和巴图尔将那四个奴隶带到了阿斯卡面前。阿斯卡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他上下打量着孛儿铁木，似乎在衡量他的价值。
“很好，孛儿铁木，看样子你确实有些本事。”阿斯卡慢悠悠地说道，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可惜，只抓住了四个，其余的奴隶呢？你不会告诉我他们都向腾格里借来翅膀飞了吧？”
孛儿铁木心中一紧，他知道阿斯卡是在试探他。他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咬牙说道：“阿斯卡大人，那些奴隶确实狡猾，他们故意分散逃跑，我们只能抓住这几个——不过您放心，他们逃不远，草原是我们的地盘，只要他们还活着，我们迟早能把他们抓回来！”
阿斯卡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蔑：“希望如此——你知道，坎木儿可汗对待失败者的态度一向不太宽容。”
孛儿铁木点头称是，低眉顺眼地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把剩下的奴隶抓回来。”
阿斯卡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摆了摆手：“行了，先把这几个带下去，关在后面的围栏里，好好看着。”
孛儿铁木行礼退下，心中却愈发明白，阿斯卡对他并未完全信任，甚至还在不断设下陷阱试探他。
这让孛儿铁木更加小心，他知道，在坎木儿的营地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回到他们的毡房，巴图尔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阿斯卡那个老狐狸对咱们显然没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孛儿铁木坐下来，目光中透出几分思索：“我们必须更加小心，阿斯卡这种人心思缜密，任何破绽都会让他起疑。所以我们要继续装得像是他的人，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但也要寻找机会，和外面的江克他们联系上。”
巴图尔点头，但眼中仍有几分担忧：“可是这些奴隶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次次都能像今天这样顺利，他们迟早会发现的。”
孛儿铁木沉声说道：“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必须争取尽快找到突破口。我会设法接近坎木儿可汗，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我们才有机会扭转局势。”
巴图尔露出敬佩的神色：“大哥，你真是胆大包天。不过，有你在，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功。”
“胆大包天？”孛儿铁木愣了愣，粗犷的脸上露出一副狐疑的神色，“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巴图尔憨笑着，“我听江克头人教我们华阳文时讲过，这好像是说胆子比天还大的意思。”
“胆子比天还大？！那可真是蛮好的赞美啊！”孛儿铁木咧开大嘴笑了笑，随即又拍拍巴图尔的肩膀：“兄弟，腾格里在上，我也喜欢听头人讲课，难以相信，头人这么年轻，却懂得这么多知识，什么语言都会，就连蒙德兰各个部落的土语都全部了解——不愧是能在莫克斯读书的人。”
“而且，而且你说他一个华阳人，竟然能把基利克斯和哥克萨人，我们蒙德兰人都当做自己的骨肉兄弟一样，想要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而且是有尊严有自由的好日子——这是多么伟大的志向啊！我们不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
夜色渐深，毡房外的寒风依旧在呼啸，而孛儿铁木和巴图尔的心中却燃烧着一股不灭的信念——他们要在这片草原上，为那些被压迫的人们找回失去的尊严和自由。
与此同时，在坎木儿营地的另一边，阿斯卡正坐在一顶豪华的帐篷中，面前摆着一盏油灯，灯光映照在他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阴冷。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而锐利。
“孛儿铁木……”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个家伙，到底是真心投靠，还是别有用心呢？”
他转头看向旁边战战兢兢站着的阿木尔，沉声说道：“派些人盯紧他们，尤其是孛儿铁木，我要知道他每时每刻在做什么。任何一点不对劲，立刻报告我。”
阿木尔点头，冷笑道：“大人放心，这些蒙德兰人不敢出岔子的。”
“另外，”阿斯卡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今晚就把那几个逃跑的贱骨头拿出来好好审问，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些瘸着腿的老人和带着孩子的女人能跑，而他们这几个有手有脚的男人会被抓住！”
阿斯卡嘴角露出一丝阴冷：“如若不是西里盖的大事将近，可汗极其需要忠诚能干的手下，我们又怎么会花费宝贵的时间去考量这么个人？希望孛儿铁木能不让我失望，这样我才有机会好好地‘招待’他。”
帐篷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的火焰在微微跳动，映照着阿斯卡那张犹如毒蛇般阴冷的面孔。